第五十一章 作價

剛剛是誰說絕不會讓水手為濠鏡而戰來著?

忘了他吧!

現在人們只記得十名引商將得到在濠鏡稅款中抽成的權力,而船長與水手將得到戰勝後瓜分另一部分的權力,不會為濠鏡而戰?

開玩笑!

“耶穌會濠鏡大主教卡內羅,就是在這建起教堂、學校、醫院的那個人?主教在佛朗機人中擁有很大的權勢,引商算他一個。”

“至於其他的佛朗機人,佩雷斯和培萊思神父在佛朗機人中也有很高的威望,算上他們兩個。”陳沐坐在佛朗機人蓋起的市政廳裏,盤算著引商的數量,輕叩桌子道:“還有蔔加勞炮廠的老多祿,今後我需要他,所以……佛朗機人引商就此四人,周兄覺得如何?”

周行身邊沒有李旦這樣對濠鏡如數家珍的近人,何況佛朗機人引商在他看來是誰無所謂,翻動著名錄道:“泉商李禹西、史小樓與儒商曾友全,他們過去就置辦客綱,在官場也有力量,應加此三人。其余三名引商,東洋南洋又該由誰充任?”

從前作為客綱牙商的泉商是必須加入的,逼急了他們砸了鍋誰也別想吃這碗飯。

陳沐笑笑,說道:“東洋引商李旦、南洋引商華宇,還有一人,我想以林鳳擔當。”

起先那些人,周行都未有何異議,唯到此時,探手急道:“林鳳為倭寇,萬萬不可以其充任!”

林鳳還真是巨寇,和李旦這種生活在濠鏡沒出過幾次海的小嘍啰不同,他在海上聲勢頗大,既行貿易亦為海盜,盤踞澎湖常登濠鏡、雞籠等地,聲勢頗大。

“就因他是倭寇,給他穿上鞋,才好以寇制寇!”陳沐取過從鄧子龍那得到的廣輿圖,對周行道:“雞籠、澎湖在此,林鳳盤踞於此地大島,島上不產糧食重山連障,他缺糧就只能擄,只能掠,這幫人難道會放任自己被餓死?”

“若他做了濠鏡引商,就不同了,他在濠鏡能得到少許補給,則少了為禍沿海的動機,再則其人精熟海戰,則可為我之用,一來護衛濠鏡、二來免其與西夷合流。”

最可怕的不是這些人,而是現在受困於遙遠大海另一邊與奧斯曼帝國打仗那幫人。

周行依然搖頭,擺手道:“三分抽盤截留,已足夠千戶所整編一支強軍。寇決不能為引商,若將來不能制,必成朝廷肘腋之患,陳千戶,此事周某斷不能同意!”

“興許是陳某太性急了吧,周兄說的也對。”

陳沐沒再強求,盡管他一直想統合南海這些明人流落在外的海商,但這也確實是如周行所言,機遇與風險並存的事,他也沒有完全把握。

“從長計議吧,那另一引商就由周兄摘選。”陳沐搖搖頭,感慨著這個時代行政效率真心低下,道:“總督派來的稅官還沒到?再不到總督都該回肇慶了,到時候事情更難辦。”

廣西的事情剛定,廣東的事情又起,張翰在廣西廣東之間搖擺不定,如今廣東官軍都會遍,兵事交付俞大猷、湯克寬二總兵督理,張翰也就該回駐地肇慶了。

陳沐是想趁新稅官過來而張翰又沒離開廣州府,給新稅官定定規矩。

濠鏡的稅,張翰交他全權處理,最少要給朝廷繳上一成,剩下的要他和夷人去談。

如今他已與各國夷商定下章程,剩下的就是稅官這邊的事了。

“義父,有人求見。”

李旦前來報門,陳沐詫異道:“不是說想來走門路撈引商籍的都不見麽?”

“不是引商籍,是想收下千戶所那批戰利,孩兒覺得義父應當想見見他們。”

收下那批戰利?

陳沐正發愁那些東西該往哪兒弄呢,除了拿去總督衙門以及香山所鐵坊的鳥銃、胸甲外,剩下大批甲械、飾物乃至家具和船上的貨物,他都沒地兒放,原本想著等商引一時做好再從濠鏡找買家出手,沒想到現在買家就找上門了!

“那周兄,我去看看,最後那個引商就全賴周兄看何人合適了。”

同周行告辭,陳沐跟李旦走出室外,這才問道:“想收戰利的是誰?”

“西夷的佛朗機人法裏卡特,還有,還有林鳳。”

李旦頓了頓,擡起二指道:“兩個海寇。”

陳沐選了市政廳的另一間書記室坐下,這才讓李旦去叫他們進來。

與想象中的西方海盜模樣不同,法裏卡特是個衣著極其講究的西班牙人,不同明人蓄須的習慣,臉面打理得很幹凈,鼻梁與眉骨高挺,眼睛深邃下巴有窩,但發色與明人相近也是黑色,面容看上去像阿拉伯人,嘴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矜持笑意微微上鉤。

五官不論哪個單獨拎出來都是美男子,合一起卻不太好看。

頭上戴著跟李旦搶來的那頂大帽差不多的船長帽,後面插著紅纓,進門就摘掉向陳沐致意,穿著黑色襯衣與黑蓬松短褲,短褲下是白色長襪直至腳部深色船鞋,襯衣領部則是白色誇張的百褶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