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9章 反擊流言

二月省城裏,市井小巷裏的百姓,出來踏青,鬥草、秋千。

西湖邊聚滿了遊園的百姓,省城裏的商家作頭牙,設祭求生意興隆。夥計被店主邀請做頭牙,就是當年被繼續受雇的信約。

近郭田邊,也是辦起勸農祭,俗語雲,二月二,逢種都落地。城內城外都好是熱鬧。

不過這份熱鬧卻與士子們無關,因為他們要讀書考試。

第三場放榜後,林延潮正在家裏作第四場考試準備,這一日黃碧友來林延潮家裏,對他正色道:“延潮,你聽說了嗎?考生裏流傳對你不利的流言。”

林延潮雙眼一眯道:“是幾日前酒樓上那一幫人?”

黃碧友點點頭道:“林兄料事如神啊,不過源頭卻不是你。”

“這怎麽回事?”

黃碧友搖了搖頭嘆息道:“還不是有人得意忘形,一名四十多歲士子在酒樓酒後放豪言說今科必中,秀才舉人,易如反掌。別人問他為何,他說他用二十年時間熟背歷科程文程墨,時文大集小集,如縣試第一場四書題,乃是嘉靖八年會試之題,他當場將會元唐順之的文章默出來,且一字不易,名列圈內。”

“之後這人說完,考生們一篇嘩然,他還當堂與人辯論,譏諷那些落榜之人不識時務,整日皓首窮經有什麽用,倒不如回家學他一般背程文程墨去。他這話火上澆油,引起考生嘩然,眾人將他轟了出去,並道要向府道,提學道檢舉此事。最後那人頂不住,嚇得棄考。”

“而上一次趙姓士子,他們也利用此事,在這一屆侯官赴考考生裏散布輿論,說有個林延潮的考生也是不思如何答題,只知如何背題,押題,但也名列內圈。故而不少落榜考生,以及副榜的考生,都已是知道你的名字了。”

林延潮,侯忠書,張豪遠三人聽得都是目瞪口呆。

林延潮心底大罵,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啊,這樣豬一樣的隊友,你自己悶聲發大財也就算了,還宣揚得四面皆知,簡直腦殘啊!

黃碧友道:“延潮,縣試只剩最後兩場,名次還未最後出來。眼下這些人,散布利用這些輿論,就是要引起士林公論,若是傳入縣尊老爺耳裏,你說他是要得冒著罪那麽多士子的風險?還是執意要保你?”

一旁張豪遠道:“延潮,行得正,坐得直,縣試又沒說不能剿襲文章,我們哪個讀書人應試時,沒有背一些程文程墨的?”

黃碧友道:“你這看法就淺陋了,是,我等應試時,誰都有背一些,但誰能把全篇都背下來?常人沒有這等精力啊。”

張豪遠道:“我倒明白,這些人的想法了,原來過目成誦,也是不對的。要背只能背一半,全背就是錯。”

接著張豪遠又憤憤不平地道:“這些人自己考不中,不在自己身上反思,整日想著擋別人的路,拆別人橋有什麽用?難怪別人說我們閩中士風日下,這幾年鄉試皆輸給興化,漳泉士子。”

黃碧友笑著道:“這你就不知吧,李卓吾近日針砭當今科舉,曾說過一句話,吾熟讀爛時文百余首,進場時做一日謄錄生,便高中矣。而李卓吾就是泉府晉江時文大家,現歷國子監博士,可見漳泉那邊士子也在剿襲文章。”

李卓吾啊,這不是大思想家李贄啊,沒料到現在就這麽有名了。李卓吾這句話諷刺大意就是,我只要將經典時文背下個百余首,進考場後默寫一天,就可以高中了。

侯忠書急道:“理會這李卓吾有什麽用?眼下有人要令延潮不中縣試,要如何辦?”

正說話間,大伯也回來了,焦急地道:“延潮,我今日在衙門裏,聽到不利於你的傳言。”

眾人聽了都是訝然,流言傳播的速度果然驚人,這麽快衙門裏的人都知道了。

張豪遠也是正色道:“延潮,眼下此事,你不能再置之不理,要拿出對策來。”

大伯道:“延潮,你不是與沈師爺關系不錯,請他替你說項。我記得周知縣似也虧欠你人情啊。”

林延潮聽了搖了搖頭,心道周知縣是什麽人?刻薄寡恩啊,自己上一次幫了他那麽大的忙,給我五兩銀子就要打發了。

若是周知縣是念恩情的人,自己縣試前也會和沈師爺委婉提一提,自己上次落給周知縣那番恩情,讓他給自己的縣試開開後門。盡管這件事對周知縣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但林延潮卻想也沒想,提了反而適得其反。

黃碧友在一旁道:“彼以流言攻之,我亦以流言應之,我等也是縣試考生,可以幫你去說說,就道是有人嫉妒汝之才華,栽贓陷害。如此輿論往來,也不會一面倒了。”

侯忠書道:“這怎麽行,不爭論還好,一爭論起來,不是把事鬧大,反而越抹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