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依倚將軍勢

任弘家的廁所就在馬廄附近,當宴席接近尾聲時,蘿蔔正開心地嚼著多汁的苜蓿,但卻忽然停了下來。

因為它卻發現一個醉醺醺的男子來到馬槽前,就要解腰帶!下流!

好在主人從後面一把拉住了他:“子高,這是馬廄,廁圂在這邊。”

“醉了,醉了,西安侯勿怪。”那男子拍了拍自己喝得潮紅的臉,兩人搖搖晃晃地往廁中而去。

蘿蔔這才繼續開始咀嚼,過了好久時間,伴隨著一陣陣幹嘔過後,主人和那男子才相互攙扶著出了廁,他這才看清楚這有匹馬,頓時停下不走了。

“西安侯家的菜好,馬……馬也好!”

任弘哭笑不得,他現在算明白楊惲和張敞為何能尿到一個壺裏了,這張敞啊,初來時還彬彬有禮,可幾盞馬尿下肚,就原形畢露,原來儒雅外表下,是放任不羈。

這不,張敞這會就對著蘿蔔,顯露起自己的相馬技藝來。

“古之善相馬者,如韓風相口齒,麻朝相頰,子女厲相目,衛忌相髭,許鄙相尻,不才作為未央宮廄令,也會一二。”

他指著蘿蔔的雙目贊道:“眼,大盈大走,小盈小走,西安侯此馬雙眼大盈,眼眶端正,眼骨如三角,睛得如懸鈴,紫艷光,真是良馬啊。”

張敞對自己的職務是很精通的,將馬臉、馬鬃、馬齒一一說完後,就要往蘿蔔屁股後走,要看看它下面的模樣。

“我再來相相馬尻,這我最精通了……”

蘿蔔已經蓄勢待發準備好了,定要一蹄子踹在這廝臉上了,讓他腦袋開花!

好在任弘最後時刻拉住了張敞,救了他一命:“子高,夠了,夠了。”

張敞是真醉了,依然停不下嘴裏的嘮叨:“西安侯,此馬還是雛兒罷,可有配種的打算?”

“這……”

“西安侯放心!”張敞攬著任弘的肩膀,曖昧地說道:“我乃未央廄令,管著天子的諸多奇駿,大宛馬、西極馬,甚至是安息馬康居馬都有,匹匹如龍,器大活好,不亞於古之赤驥、白義。”

“只要西安侯入宮時,在公車司馬門外將此馬交給我,再挑選一匹好馬,我定能讓它配上名種!”

任弘哭笑不得,怎麽有種媒人給介紹女婿的感覺,這種太露骨的事,怎麽能當著女孩子的面說呢!

他連忙將又要往蘿蔔面前蹭的張敞拉離了馬廄:“子高,此事暫且不論,吾等去喝點醒酒湯,與子幼一同聊正事,我還要向你請教《春秋左氏傳》呢。”

此刻賓客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喝高的等待家裏人來接,而夏翁還滿頭大汗地忙裏忙外。

任弘讓奴婢照應張敞,拉著夏丁卯道:“夏翁今日辛苦了,等人走完了,便早點歇息,院子內的汙穢狼藉,就讓其他人來做罷。”

這些日子他天天往楊家跑,新家的布置和奴婢購置、準備宴饗等事,統統是夏丁卯張羅的。

任弘還打算聽從老夏的建議,派人去武功縣,邀請祖父任安的舊部、朋友之子來做門大夫等家吏,他們多是在野的遊俠兒,無秩無職,應該很樂意來長安落腳。

“老朽不累。”

夏丁卯卻幹勁十足,當年淒淒慘慘離開了長安,如今卻跟著君子殺了回來。

君子的戰場在朝堂,而他老夏的戰場,就在這三進院子裏,在宴席杯盞之間。讓君子的客人吃好喝好,讓敦煌懸泉菜的名聲隨著那孜然的香味傳遍長安,便是夏丁卯要做的事。

任弘又感激又欣慰,笑道:“夏翁很快就會被說成長安第一名廚了。”

他也開始宴饗的收尾工作,與來告辭的客人一一作別。

其中就有許廣漢,這位低賤的老宦今日得以入列上席,雖然旁人投來了詫異嫌棄的目光,但西安侯卻親自敬了他一盞酒呢,讓老許時隔多年,又有了被尊重的感覺。

“許翁家遠,我派個人親自送你回去,老韓,幫個忙!”

畢竟剛搬過來,人手不太夠了,任弘只能連在他家蹭飯的韓敢當也用上,將醉醺醺的許廣漢塞到他懷裏:“帶著許翁回家去,看著他進門才行,萬不能有失!”

韓敢當在軍營裏也貪酒,可今日與尚冠裏顯貴子弟們卻沒什麽共同話題,所以還清醒。

但韓敢當扶著許廣漢往外走時,卻在門口撞見了幾個不速之客。

“你這蠢奴,也不長眼睛?”

一聲呵斥響起,卻見西安侯府門外來了幾個綠幘的大奴,為首的是一位穿戴官服的高個中年男子,雖然他容貌俊朗,但態度十分跋扈,正是韓敢當差點撞在他身上。

“原來是大將軍的家監,馮子都!”

楊惲也在幫任弘迎來送往,見狀立刻上前攔住了幾欲發作的韓敢當,讓他快去辦事——楊惲孤傲歸孤傲,尚冠裏內什麽人不能得罪,卻還是清楚的,這馮子都深受大將軍夫人寵信,裏中眾人都是繞著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