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肥馬輕裘(第2/3頁)

任弘覺得有趣:“半月不見,公主竟變得如此客氣,看來那平樂觀女師有些本領,禮樂還真學進去了。”

瑤光搖頭:“哪有學什麽禮樂,除了鼓琴琵琶之外,不過是教授一些儀禮服制、四時之物的安排,讓吾等宗室女外知祭祀,內掌宴饗而已。規矩真是繁雜,一年四季各種應節的食品、祭祀的食品、大宴小會的安排,我光想想這些都覺得暈乎,這才想出來走走。”

任弘知道,宗室女子們將來夫君不是一方列侯,也是公卿大臣,所以四時祭祀,斷不能有疏失。而貴族宴饗是常有的事,所以漢朝女子還得是接人待物的多面手,最終要做到:“健婦持門戶,亦勝一丈夫!”

他倒是挺擔心劉瑤光從烏孫到長安,能否適應這種宗室貴女的生活。

劉瑤光面上卻十分輕松:“任君勿要小看我,我可是母親與馮夫人教授的!”

其實不適還是有的,別家的宗室女子都是從小便將養蠶當做遊戲,漸漸知道分辨各種不同的蠶種,然後知道紡織,甚至會參與染衣,什麽春暴練,夏纁玄、秋染夏、冬獻功,一整套程序皆一清二楚。

可烏孫苦寒,連一株桑樹都沒種活,解憂和馮夫人紡織得大老遠從中原購買生絲才行。所以劉瑤光得很吃力才能跟上女紅課程,幸好她當年跟馮夫人學過一些,總算沒丟人現眼。

而當輪到學習鼓琴時,便是她的拿手好戲了,秦琵琶奏得極其嫻熟,那些異域曲調讓曾隨李延年譜過《摩柯兜勒》的樂官們眼前一亮,甚至在商議要將烏孫樂引入樂府中。

而劉瑤光那一曲已經譜好曲調的《從軍行》,其鏗鏘之聲,更叫眾宗女都瞪大了眼睛,雖然被女師教訓說此樂不該女子來奏。但也就此讓人知道,西安侯任弘不僅有武略,亦有文采。

“想必那首詩很快就能從上林樂府,傳遍長安。”劉瑤光暗暗想著。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劉萬年在邊上幾次欲言,卻插不上話有些尷尬,最後目光落在任弘牽著的馬身上,有些詫異:“西安侯換了匹新馬啊,那匹叫蘿蔔的老馬呢。”

任弘和蘿蔔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劉萬年。

他揉了揉眼睛,又瞅了一眼,卻認出這馬就是胖了一大圈的蘿蔔,不由驚道:

“任君這馬,才半月不見,怎就肥成這樣了!”

……

“虧你長在烏孫,連馬肥是好事都不懂。”

在去往灞橋的路上,瑤光教訓起弟弟來:“眼下快入冬了,若再不養膘可熬不過去,而戰時急行馳騁,馬兒掉膘也極快,若平日不喂肥些,到時候恐怕跑不動。”

確如瑤光所言,在漢人的詞匯裏,肥馬就等於好馬,古畫上的馬也肥得一匹比一匹誇張。到唐代時登峰造極,唐畫裏的馬,和唐朝的女子一樣豐腴。

蘿蔔從三月份就跟著任弘滿西域跑,最後到長安來,萬裏馳騁,身上的脂肪都消耗幹凈了,所以初來長安時顯得瘦骨嶙峋。

半個多月沒怎麽跑動,大多數時候都悶在馬廄裏吃了睡睡了吃,因為任弘心疼它,夥食極好,不是糧食就是苜蓿,偶爾甚至有雞蛋,怎可能不肥。

任弘拍著蘿蔔肉乎乎的脖頸暗道:“不過太肥也不行啊,比如楚莊王的愛馬就是過得太舒服,最後胖死了……”

而在一個倡優的俏皮話勸誡下,原本要被楚莊王以王侯之禮厚葬的肥馬,就被做成了美味佳肴,加上菌桂炙烤,以群臣的肚皮做棺材了。

所以霸陵買地,交給夏丁卯和韓敢當也能搞定的事,任弘既然閑著也要去一趟,順便溜溜馬。

行不多時,前面出現一個亭舍,這是灞亭,意味著十裏路程已過。灞橋就在眼前,它如同長虹般橫跨灞水,長達百多步,橋頭有高聳的華表,遙望對岸,則見築堤五裏,栽柳萬株,背後是膏腴良田,好不壯觀。

任弘心中琢磨道:“西漢的‘灞橋紙’,應該就在附近發現的吧,難得遇上休沐,我今日除了去瞧瞧買下的土地,還得到織室裏,瞧瞧這種最原始的紙是怎麽造的。”

他們正欲過橋時,卻發現灞橋兩端堵得嚴嚴實實的,京兆尹派來守橋的吏卒設了卡,不準所有人過去,而橋上也沒人行人車馬,只有一群工匠在忙碌。

哪怕任弘出示了符節,官吏依然滿臉抱歉:“原來是西安侯,真是不巧,橋中間有幾根木梁朽壞了,早上有輛馬車陷下去落了水,整個橋面都壞了,正在修補更換,君侯要麽得等到午後,要麽去渡口乘船。”

和便門橋一樣,灞橋也是木橋,因為修建時間久了,木梁被水浸泡數十上百年,近來經常朽壞,這場面,跟後世出帝都的高速堵了一樣,讓人焦慮而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