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士昏(第2/3頁)

所以馮夫人盡心盡力,與劉德的夫人一起操持這場婚事,不僅要看住瑤光別讓沒耐性的她失禮,還要指點元貴靡,讓他對新婦說些到夫家後要勤勉,勿忘孝敬公婆之事——雖然任弘是父母雙亡。

元貴靡嘴裏對妹妹說著“戒之敬之,夙夜毋違命”,可馮夫人看得出來,今日一直很興奮的瑤光,眼中反而浮現了一抹憂色。

雖說長兄如父,可在解憂公主的諸多子女中,瑤光反而更像能擔責任的大姊。盡管經過龜茲一役後,大王子有許多改變,但在面對匈奴胡婦的兩個兒子時,依然沒有瑤光的膽氣。

還是馮夫人在為瑤光束衣帶,結佩巾時,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公主安心,楚主沒有失去女兒,卻多一個能成大事的佳婿,這是好事。”

瑤光頷首,馮夫人親自送她出了劉家大門,來到等待已久的墨車前,任弘正在輕輕撫著蘿蔔的額,讓它一會兒腳步踩得穩一些,見馮夫人攙著瑤光過來,便朝她們一拜,將手裏的馬轡遞了過去。

任弘先前特地問過張敞等人這道禮儀是什麽意思,張敞跟他扯了一堆“今壻禦車,即僕人禮,僕人合授綏”的話。

不過在任弘看來,這道禮儀,總有種丈夫結婚就要將家中諸事大權拱手相讓的感覺……不妥,不妥啊,大丈夫豈能一日無權!

若換了平日一起出遊時,瑤光早就不假思索接過來了,她馬術車技都比任弘更好,今日卻不能說話,只由馮夫人笑著代為謙讓推辭:“未教,不足與為禮也。”

為瑤光披上避風塵的罩衣,扶著她踏著幾上車,坐進有帷幕的車輿中,馮夫人知道,自己便只能送到這了。

眼看馬車漸漸遠去,操持多日的心放了下來,馮夫人眼裏竟含了淚,連忙拭去,心中有些傷感,更多的是高興。

她仿佛看到,一株被移到異域的樹,開花結果,種子又隨著一陣風,飛回了東方的故鄉。

……

“沒別人了,說話吧,吾等得繞著尚冠裏一圈,車到我家還要半刻。”

任弘雙手持著轡,心裏想著這莫非是後世婚禮花車繞縣城遊街的由來?

他今天堅持讓蘿蔔作為服馬,尚冠裏的街道十分寬廣,路邊頗有一些看熱鬧的人,任弘遇到熟人面孔還要朝他們頷首,但端坐在帷幕裏的瑤光卻可以小聲說話。

瑤光卻不作答,任弘只能循循誘導:“你若不說可沒機會了,待會到了家,還有諸多禮儀要走,忙活上小半個時辰才完。”

這下瑤光憋不住了,長長呼了一口氣,隔著遮臉的孔雀羽扇道:“任君……”

“還叫任君?”任弘嘴角露出了一絲笑:“難道不該叫良人或者夫君?”

瑤光卻不上當,唾道:“任君休要誆騙我,劉夫人說了,行了合巹禮才能改稱呼。”

“劉夫人還教了你什麽?”

瑤光回想起來,卻忍俊不禁:“都是女兒家閨房之話,可不能叫你知曉。”

劉德的夫人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嫁給劉德,作為續弦。

她年紀雖比瑤光大不了多少,但按照宗法禮制,卻必須充當瑤光女性庶母的角色,今日送到門口,昨夜更鄭重其事地找到瑤光,與她談了不少事。

比如夫妻第一夜要做些什麽,劉夫人的臉紅得幾欲滴血,聲音越來越小。瑤光都看呆了,只不好告訴她,草原上長大的女子,配牛配馬配羊那還不是年年見。

配人也見的不少啊,烏孫人風格彪悍,每逢夏日大會,都是盡情狂歡的日子,喝醉之後,草叢裏、氈帳中,赤條條的滾得到處都是。那些從不壓抑的喊叫真是震天響,聽得在母親大帳中正襟危坐的她們紛紛竊笑,卻也不感到尷尬。

而像她的女護衛,有了看上的男人,會直接上前要與之困覺。

可當真輪到自己頭上時,瑤光一想到待會婚事結束要行夫妻之禮,還是有些緊張,話也不說了。

一時間,車前車後,迎親的人依然吹吹打打,熱鬧非凡,尚冠裏的各家則走出家門朝任弘賀喜,車上反而靜了下來。

等繞到沒有人家的裏墻邊時,瑤光卻說話了。

“任君為何選了我?”

在西域時她無比自信,可來到大漢後,瑤光卻有些心虛起來。

她開始數起自己的不好來:“我不懂禮節,沒有中原女子的嫻淑,心裏總放不下母親,烏孫公主的身份看似尊榮,可在不少人眼裏卻是蠻夷女子,也不能給任君仕途帶來些利好,反而耽誤你前程。”

這半年裏,長安城對這場婚事的議論,瑤光或多或少都聽說了些。

在任弘看來,這擔心就大可不必了,雖然眼下瑤光手裏拿著遮面的羽扇,但任弘自己就是“小留侯”,再娶一個女諸葛回家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