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葉公好龍(第2/2頁)

任弘道:“子產的態度,就是學生的態度。比如去年冬天,相比於齊學諸生危言聳聽,因為一些不知緣由的災異就耽誤了該做的國事,還不如尋找雷擊的緣由,積極去避免雷擊之事,故於殿堂安放避雷針。”

任弘確實解讀出了傳中要表達的東西,貫長卿沒有表明意見,看向另外兩名弟子:“汝等以為如何?”

“道遠做得好。”解延年拊掌贊同任弘之言。

“我雖在河間,但也聽說自從長安放置了避雷針後,春夏時雖有雷擊,卻沒有造成火災,而沒有安放避雷針的地方卻遭災了。”

“聽聞此事後,連河間王都開始在宮殿、宗廟上安置避雷針,畢竟誰也不想挨了雷擊後還被齊學諸生跳出來指責失德啊。”

在對待災異和天人關系上,公羊派已經完全倒向神秘學去了,榖梁則對此不太感冒,左傳則位於兩者之間。既不像公羊那樣刻意凸出,也會寫一些預感式的故事,好像煞有其事,卻在故事結尾讓一位“君子”出言來否定預言,強調人事的作用。

任弘猜測,這裏面的預言,或許真是歷史上真實發生的事,春秋時對巫祝的重視,遠勝漢朝十數倍,而如子產一般的點評與對天人災異的嗤之以鼻,或許才是左傳作者自己的觀點吧。

這倒是與孔子的觀念“敬而遠之”“不語怪力亂神”比較接近。

“因為左丘明親見孔子,好惡與聖人同,因為懼怕聖人弟子各抒己見,曲解經義,這才作了《左傳》,他果然沒料錯,公羊一派沉溺所習,玩守舊聞,固執虛言傳受之辭,以非親見實事之道也。”

貫長卿在這點上十分堅持,雖然影響力小,可也是三傳之一,不過公羊榖梁兩家視左傳為不傳春秋的子學著述,貫長卿則覺得他們走的才是歪路。三家都認為自己才是正統,對方是修正主義。

可沒法子,公羊搶了時代先機啊,在這經學大一統的時代,《左傳》要得到承認與發展,不僅要在學術上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還得與時俱進才行。

所以在任弘看來,這一切的前提是解決學習的壁壘,讓左傳的影響慢慢擴大開來。

等徐敖被引上來與任弘相見後,任弘對他所學的古文尚書來了興趣。

“子少兄所學古文尚書,還是用古代的大篆傳經?”

徐敖擡起頭看了一眼任弘,發現他目光殷切。

“當然不是。”

徐敖搖頭,驕傲地說道:“和夫子一樣,胡先生依然堅持以古文教授尚書,必先曉古文爾雅,知訓詁才能學之,如此才能不偏離聖人之意。”

這就有點原教旨主義了,設了這麽高的門檻,非名宿大儒不能精通,難怪一起沒什麽影響,精英主義路線只會越來越窄,終究沒有群眾路線寬。

任弘心中暗暗搖頭,嘴上卻笑道:“夫子,其實弟子有一事不明。”

“道遠但說無妨。”

這幾日任弘的好問,彌補了貫長卿因河間王太子厭學而產生的失落,重新煥發了初為人事的精神來。

任弘朝貫長卿和兩位“師兄”作揖道:“我聽夫子教授,說六經本於周公,為周代所制,春秋禮崩樂壞後流散,而孔子將其整理傳世。”

“弟子想知道,周公、孔子傳經時所用的文字,和古文尚書、左傳裏的六國籀文蝌蚪文,是一種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