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蒼龍闕(第2/3頁)

空有皇帝之名,卻無兵無權,實力較之平定嫪毐之亂前的秦始皇帝大為不如,只能暗暗布置,絕不可與霍光公開對抗。

但這些叩闕的儒生,卻將皇帝與大將軍的矛盾,公開化了!

“他們說什麽?”

劉弗陵讓自己鎮定,事情還沒到無法收拾的局面。

金建一一稟報:“勸阻對匈奴征伐。”

“罷免主戰功利之臣。”

“請求再開一次鹽鐵之議!將利弊辯個明白!”

“還有……”

“還有什麽?”

金建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一些人喊著,要大將軍立刻歸政於天子!”

“愚蠢!”

一陣心悸,劉弗陵感覺天旋地轉。

失控了,失控了。

那把他藏在袖子裏,準備好好打磨後,再在打完匈奴,合適的時機裏,刺向霍氏的匕首。在這場混亂中,在儒生們的高聲喧囂中,被人哐當一聲碰掉到了地上,所有人都看見了!

這一刻,皇帝臉上無比尷尬,而大將軍霍光的表情,又是什麽呢?

“豎儒。”

劉弗陵罵道:“朕今日方知,高皇帝為何不喜彼輩,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劉弗陵當然不認為,上百個太學生振臂高呼,真能讓霍光撤銷對匈奴的用兵計劃,至於歸政,更是做夢。

這些儒生在大將軍看來,完全沒有幾年前,河南郡那些為魏相請命的戍卒有分量。而以霍光的能耐,隨手一個布置,便能將其平息。

關鍵是這場風波後,他們君臣要如何相處?

情況與元鳳元年不同了,現在,劉弗陵自認為不再需要大將軍保護,亦能君臨天下。

而已經樹大根深,前幾年甚至有借泰山立大石異象傳出“禪讓”風聲的霍光,還需要他麽?

劉弗陵知道,這件事必須立刻解決。

金建下拜道:“臣立刻去讓大鴻臚來,將諸生勸走?”

“不。”

劉弗陵卻止住了金建。

“去將汝兄金賞招來。”

接下來的話,劉弗陵說得很輕:“令他帶著期門侍衛及羽林郎出去,持甲兵,驅騎從,將太學生統統逮捕下獄,將看熱鬧的百姓強行轟走!”

金建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陛下,這……”

“不惜動武!若諸生頑抗,殺人也未嘗不可!”

不,是最好能死許多人!

事已至此,只能讓它朝最利於自己的方向轉變。

“太學生們不是說,國家養士一甲子,用在一時麽?不是願為道義捐軀麽?”

這些話,從劉弗陵嘴裏說出來,格外冰冷,那個因為悟出父皇殺母立子而痛哭流涕的他,那個屢屢遭到親人背叛的他,也有了帝王的鐵石心腸。

劉弗陵笑道:“朕待諸儒不可謂不厚啊……現在,該是他們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讓鮮血印在蒼龍闕前!流淌在橫門大街上!

這筆賬,會被記到霍光頭上,會讓全天下的士人義憤填膺!

而皇帝,依然是被權臣挾持的聖天子。

劉弗陵心意已決,準備好面對接下來的疾風驟雨了。

眼看金建奉命而去,正松了口氣,讓宮人來攙自己去躺一會,可就在快到床榻之時,卻又感到一陣心悸。

那是他犯病以來,前所未有的絞痛,仿佛心臟被利爪一把攢住!

……

而在距離蒼龍闕玄武門更近的承明殿中,正在召開常朝,討論對匈奴用兵細節的群臣,也是一片慌亂。

從任弘的位置看去,作為百官之首的丞相楊敞,這個素來膽小怕事的家夥,並沒有因為拜相封侯就改變了性格,說話直打擺子。

再看大鴻臚韋賢,更是汗如雨下,他是諸儒領袖,這件事他會不知道?

負責管理賢良的太常蘇昌,也是呆若木雞。

而管著長安街頭治安的執金吾馬適建,則縮著頭,生怕被人發現他的存在。

右將軍張安世,前將軍韓增,這兩位朝中二號、三號人物,則在相互打量,等對方出面,卻誰也不肯先挪一下,好似在玩“誰先動算誰輸”的遊戲。

官僚,這就是官僚啊,處理平常事務、人際關系倒是一把好手,可一旦遭到突發事件,便驟然停擺了。

當年的假衛太子案也是如此啊,小皇帝詔使公卿、將軍識視之,然而從丞相、禦史、到中二千石,至者並莫敢發言。

出頭的椽子先爛。

更何況,這種涉及到國策、歸政的敏感事件,沒搞清楚風頭,誰敢隨便出聲,若是判斷錯了方向,豈不是完了?不做事,就不會錯。

一時間,承明殿上百官公卿,就如同一群站在地穴旁的貓鼬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等一位不怕事的人出馬解決,然後大家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