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都是大將軍逼的(第2/2頁)

“陛下,改名只是名學皮毛而已,最大的學問是正名,不論是治天下還是齊家,苟能正名,天成地平。聖人亦言,名不正則言不順。”

“大漢以孝治天下,陛下可不能只考慮為自己改名,而忘了替孝武皇帝正名啊!”

……

“替孝武皇帝正名?”劉病已心中一動,讓任弘繼續說下去。

任弘瞥了一眼旁邊侍奉的宮人郎衛,反而讓聲音更大了:

“漢興五世,隆在建元,孝武皇帝外攘夷狄,內脩法度,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功不可謂不大,然而竟至今未議廟號!”

大漢雖歷六世,但擁有廟號的,卻只有兩位皇帝。

一是劉邦,謚號高皇帝,廟號太祖。

二是漢文帝,有奪取天下之功的稱為祖,有治理天下之德的稱為宗,其廟號太宗。

這兩位是毫無爭議的,孝惠孝昭在位太短沒資格,而孝景雖有平七國之事,天下翕然,大安殷富,卻連廟號都沒混上。

輪到漢武帝時,爭議也很大。

究其緣由,孝武之政始終為儒生詬病,鹽鐵會議上,賢良文學對孝武時代的政治、經濟、戰爭是全方位開炮的。

他們批評孝武更改制度任用奸臣:“邪臣各以伎藝,虧亂至治。外障山海,內興諸利。楊可勝告緡,江充禁服,張大夫革令,杜周治獄,罰贖科適,微細並行,不可勝載。夏蘭之屬妄捕,王溫舒之徒妄殺。殘吏萌起,擾亂良民。當此之時,百姓不保其首領,豪富莫必其族姓。”

他們抨擊孝武對外征戰對內殘暴:“當此之時,將卒方赤面而事四夷,師旅相望,郡國並發。黎人困苦,奸偽萌生,盜賊並起。守尉不能禁,城邑不能止。然後遣上大夫衣繡衣以興擊之。當此時,百姓元元莫必其命,故山東豪傑頗有異心。”

那是賢良文學這些公知代表積怨數十年情緒的一場大爆發,孝武晚年被說成“海內虛耗,戶口減半”,於漢有大過而少功,平匈奴開疆域直接被抹殺無視了。

對劉徹功過爭議充斥整個孝昭十三年,再加上那期間霍光假意順應“民意”,休養生息,到了最後幾年才露出真實傾向,這期間便未能為漢武議廟號。

任弘以為,眼下是重議廟號的大好時機!

一來賢良文學被卷入孝昭之死,打包送到西域去了,也不知現在還活著幾個,朝中反對聲音大減。

二來大將軍已經通過五將軍北伐,完全暴露了屁股,哪裏是撥亂反正執行輪台詔啊,分明還在履行著孝武的政策,延續鹽鐵之策,一心想要滅亡匈奴,只是行事更緩和。

而若能由劉病已提出並辦成此事,好處是極大的,任弘不必明言,劉病已便能領會他的用意。

“為孝武皇帝正名,議廟號,一來可以借此表態,支持大將軍征伐匈奴開拓西域。二來也可借此機會昭告天下人,朕才是皇室嫡曾孫!”

但這也意味著,劉病已必須放棄一件事。

徹底肯定了孝武之政後,他便絕不可能為巫蠱翻案了!

是孝武皇帝,還是祖父衛太子?劉病已沒有絲毫猶豫,就做出了選擇。

“掖庭令,對不住了……”劉病已心裏有些難過,主要是為張賀,老張賀臨死前最念念不忘的,還是有朝一日能為衛太子“洗冤”。

改名和正名,對他真正坐穩皇位有極大幫助,劉病已看著眼前的西安侯,真是後悔自己太過謹慎,沒有早些召見他。又恨任弘很快就要離開長安遠去西域,再見不知是幾年之後。

雖然也能通過奏疏聯絡,但大都護的奏疏能否遞到皇帝案幾前還是個問題,一些隱秘的話,也無從訴說。

“大將軍像座山,不僅壓著朕,也壓著西安侯啊。”劉病已已不滿足於棲身小小縫隙,而期盼活動手腳,一點點拓寬自己的權力。

如此想著,心中更加不舍,但這場謁見終究時間有限,任弘似也不忍就此離開,竟長拜於地,久久不起,劉病已不得不親自去扶他起來。

豈料在這電光火石間,任弘卻將卿士寬袖中,一個不知藏了多久的小錦囊,塞到劉病已手中!

劉病已一驚,沒想到任弘居然如此大膽,連忙將錦囊握在拳心,再收入皇袍中,心臟撲通直跳。

瞧瞧大將軍把二人逼成什麽樣了,堂堂天子和名震西域的安西將軍,居然做出這種丟人的事來,傳出去恐為天下笑。

任弘擡起頭,對劉病已眨眨眼:

“臣就此拜辭。”

“唯願陛下及許婕妤、長公主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