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

當大將軍問自己支不支持,西安侯是毫不猶豫,當然是表示支持了。

任弘起身,其言擲地有聲,震得一旁的尚書令丙吉都顫了顫。

“其余各部之卒如何下吏不知,但西域、北庭之兵,為打這場仗,已準備了數載光陰。士卒枕戈寢兵,立功心切,可謂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

是的,大將軍急了,任弘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貫理智冷酷,如同漏刻一般運行,不會有絲毫差錯的大將軍,今日卻格外焦慮,這種情緒甚至能透過他臉上那層掩蓋灰白皮膚的淡妝顯露出來。

但知道不一定要說出來,現在不需要考慮太多,只記得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大將軍讓打,要說不字,也輪不到他這個“外人”出頭。

“道遠銳氣不減當年。”霍光已經不吝於掩藏心思,而是極力想推動此事,直接贊了任弘,也不管他懷的是何心思,結果,大將軍現在只要結果!

有了這個讓霍光極滿意的開頭,接下來,尚書台儼然成了主戰派的專場。

傅介子單手作揖:“介子雖斷了左臂,但右臂仍能揮刀!可再斬匈奴數小王首,懸於北闕!”

一向與兩人不對付,存了競爭之心,也想搞個萬戶侯當當的範明友哈哈大笑:“大將軍予我五萬兵,明友可出雲中入左地,合烏桓鮮卑之騎,橫行匈奴中!”

至於張安世、韓增,這兩位的態度一向見風使舵,也沒意見。

倒是出身大將軍幕府護軍都尉的趙充國,始終皺著眉,等眾人說完後提出了異議。

“先前大將軍令吾等畫略,遍觀孝武時歷次北征成敗,以為擊匈奴不可急促,而應當徐徐圖之,緩進急戰。”

河南、河西之戰之所以能勝,便是這種思路的結果,吃下匈奴人的地盤作為前進基地,經營數年後迅猛出擊。

作為屯田大師,趙充國是後年戰爭的制定者,他以為,要花一年功夫,將朔方、五原等地的屯田點重新開墾,讓大軍入駐,就近攻擊。

而不是像上一次戰爭那樣,從關中、關東倉促調集後,剛集中到邊塞就急吼吼出擊。結果就導致了田順一路因後勤調配不當而出塞八百裏而還,雷聲大雨點小。

而任弘也提議,在中原大軍屯於朔方五原的同時,先以西域北庭配合河西為攻勢,取匈奴右地,然後再合東方諸路大軍,橫掃單於庭。

如同一條蒼龍,將匈奴鷹一點點纏住,緩緩絞殺其力量,最後一口下去解決問題。

但大將軍卻忽然推翻了之前的計劃,竟要在半年後出兵,那與孝武時輕敵冒進,屢屢派遣大軍越過大漠草原攻擊匈奴腹地有何區別呢?

當漢軍出塞進攻的套路被匈奴摸透後,衛霍時代的常規戰術就很難奇效了,故天漢之後,一連三次遠征都以失敗告終。

雖然大將軍雄心勃勃欲動用二十萬大軍,一舉踏平單於庭,但趙充國並不認為人多就一定能完勝。他記得,天漢三年的余吾水戰役,漢軍做了全國動員,動用了一支二十一萬人的大軍,但結果卻是平局。

但霍光卻不認為這是問題。

“孝武晚年四出塞而無一勝,唯在擇將帥之過也!”

曾在衛青、霍去病的統帥下所向披靡的漢軍,在漢匈第二階段的戰爭裏大失水準。在霍光看來,不是士卒不給力,而是因為統帥無能。

幾路大軍多路進攻匈奴縱深的戰法,氣勢很大,這也是漢武帝一貫的大手筆。但問題在於,在當時的通信條件,這樣縱橫千裏幾路大軍很難精確協同,戰爭的勝敗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前敵將領。這對前敵將領素質要求很高,他們必須能獨當一面,能抓住戰機,具備良好的戰場感覺。

比如趙充國提到的余吾水之戰,仍任命上次天山戰役的敗將李廣利實在讓人奇怪,因杅將軍公孫敖的任命也是不合適的——據霍光所知,公孫敖獨自領兵從未勝利過。

“李廣利、商丘成、馬通、馬何羅之輩,焉能與今日諸位將軍相提並論?”

不是霍光驕傲,孝武時雖名將輩出,但今日眾人也不遜色。

任弘、範明友、趙充國、傅介子,是他挑定的四位大將,哪怕是領軍最少的傅介子,都在赤谷城之戰裏證明能獨當一面。

而在之下,亦有新封列侯、關內侯的任宣、張千秋、甘延壽、辛慶忌、趙漢兒、奚充國等一大批人。

這麽一數,果然有許多人是追隨任弘立功受封的,這也是霍光匆匆將任弘調回來的原因,此子太能立功,再讓他在西域待上兩年,恐怕又要回饋朝中幾個列侯,若如此,則任氏舊部黨羽,要趕上他霍氏了。

大將軍如此堅持,趙充國也沒有說下去,畢竟他本人是不懼戰的,當年東天山之戰,雖然嘴裏罵著李廣利,但當漢軍被圍時,也是他站出來率部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