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假虞滅虢

“這批淘玉者,鄭都護且為我在於闐先練著。”

終於當上西域都護的鄭吉苦笑:“將軍也知道彼輩乃是亡命之輩,昔日多是輕俠惡少年與甿隸也,如何練?”

任弘大笑道:“狠狠收拾,鄭都護在西域這麽多年,每年都有上千三輔輕俠前來,不都被你練成為國守邊的強軍?”

雖然也有人寧可爛在當地,但大多數在於闐、莎車受了幾年苦的淘玉工依然選擇了希望,願意跟著任弘西征,他們早就沒退路了。

但這批人狠勁是有,身體也還行,但要論秩序是卻絲毫沒有,直接拉到戰場上絕對是毒瘤與亂兵,任弘只能請鄭吉幫他練上個把月,再作為大軍後隊出發。

而南道的西域城郭兵也陸續跟著任弘抵達莎車,有鄯善王尉屠耆,他至今見了任弘的老馬蘿蔔還有些犯怵,當初可是被蘿蔔小姐的鐵蹄踢斷了兩根肋骨。

還有已坐擁許多子女的莎車王劉萬年,這兩位乃是南道主力,劉萬年自詡大漢皇親,而鄯善王則為精漢第一,各自拉了國中半數兵力,但這些城郭兵只被任弘安排給馮奉世,權當輜重兵來用。

劉萬年卻沒有打輔助的覺悟,興致勃勃地詢問任弘下一步計劃。

“驃騎將軍,吾等接下來過疏勒翻天山達坂,去烏孫與母後匯合麽?”

任弘已經讓瑤光先行去了烏孫,有她在,烏孫騎兵的戰鬥力稍稍可以得到點保證,走北庭都護府的趙漢兒亦帶著五千屬國騎抵達赤谷城。

而此戰理論上的目標:匈奴郅支的大本營就在烏孫西北邊,康居南部的都賴水上。

在劉萬年、馮奉世、鄭吉幾人看來,大軍翻山前往烏孫,讓大軍食赤谷城之糧,亦就近進攻都賴水和康居乃是上選。

可任弘偏不,他在地圖上一點,選了一條遠路。

“吾抵達疏勒後,往西過蔥嶺谷中,走大宛去擊郅支與康居!”

驃騎將軍笑道:“立刻派遣使者,去向大宛王,借道!”

……

四月份,與先行抵達疏勒的辛慶忌部匯合後,征西軍兩萬人開始向西進發,距離群山之母越來越近。

“西域有一句諺語,人的肚臍在肚皮上,世界的肚臍在蔥嶺。”

望著遠處的巍峨雪峰,任弘如此對軍中的年輕一輩們感慨。縱橫萬裏的天山和昆侖山,在這裏打了個結,而帕米爾高原不僅是萬山之結,更是萬水之源,其東水皆東流。

有漢商作為向導為大軍帶路,本來漢人商賈來西域少,大多抵達敦煌就停下了,玉門以西的貿易主力乃是粟特人。但任弘還是讓已經身價千萬的盧九舌派了些商隊走絲路,仔細記錄沿途路程、山水,作為軍情呈送給典屬國,總不能永遠依賴粟特人吧。

河曲、湖泊、濕地、兩旁是皚皚白雪覆蓋山頂的山峰,緩緩上升的山坡,平坦的草原,低頭吃草的牦牛和長毛羊、石頭砌的房子,這是帕米爾高原寬谷中常見的景色。

此地的居民則是名為“捐毒國”的邦族,沒有城郭,乃是高原遊牧者,衣服類烏孫,隨水草,容貌似塞種,捐毒人口才一千出頭,本是在高原上遊獵打劫的強盜,被都護府聯手疏勒、莎車教訓了一通才從了良。

大軍抵達時,用絲帛等物與捐毒人換了些羊吃,捐毒人還為任都護表演了他們的拿手好戲“叼羊”,這些高原騎手嫻熟地騎於馬上,在追逐奔騰的馬蹄激起的煙塵中,爭奪著一只白色肥碩的羊,疾馳而行的騎手直接扔出繩套,將山羊綁住一拉,夾到胳膊底下,再單臂縱馬,將羊獻給任都護。

這騎術確實了得,而且能夠在高原作戰,於是在大軍繼續西行時,就多了一百名跟著漢軍出門打工的捐毒騎手。

進入捐毒以西的“衍敦谷”後,河谷逐漸變窄,沿山而行。山體色彩或黃或赤,但幾乎沒有植被生長,狹路緊貼著山體攀升,兩旁巖壁如刀刃般鋒利。左側是深達百丈,憤怒地咆哮著的河流,還夾雜著冰川的白色冰渣,溪徑險阻風雪相繼。

大軍自帶幹糧,艱難行進數日,又過了與捐毒風俗相近的“休循國”時,就進入了更加狹窄難走的“鳥飛谷”,意為飛鳥方能跨越,山峰把藍天擠成狹長一條,雪山就在頭頂上,顯得高不可測。

長度僅八十裏的鳥飛谷,他們走了足足八天,身體羸弱不能適應高反的已經留在疏勒城了。但依然出現了病亡,昨天還好端端的人,早上起來就沒氣了,這讓士卒們心懷忐忑,好在任弘早已讓人科普過高原“冷瘴”的原理,親饗士卒,讓眾人撐過了最艱難的行程。

任弘不由同情起某位將軍來:“當年李廣利也是慘,登危嶺越洞谷,這條路,他一共走了四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