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敗輸贏

我走進門,這才得見神仙真身。

真身今天穿著身全白的套裙,可真應景。

說起來這神仙的容身之所倒是別有洞天,玻璃鏡墻上做了個“S”形的遮光裝置,這會兒這大大的“S”便投影在另一側的墻面上,應該是“尚”的縮寫。

這間辦公室寬敞明亮,設計感十足,倒沒有了進來時一路的沉重神秘。

尚宛站起身,和煦地笑著,眼神裏星光一閃,我突然想到了昨晚懷抱中那個無措卻倍感真實的身體,愣住了。

我不知道自己那麽直勾勾看了她多久,我看到她脖頸一側,白色的絲質飄帶一動。

“怎麽了來往?”她倚在桌角,“有什麽急事嗎?”

景怡跟了進來,將桌上的茶水撤走,我瞥了一眼,一杯咖啡和一杯中式茶,應該是剛才招待裴司翰的。我下意識吸了吸鼻子,生怕再聞到那股古龍水味兒。

“啊,是有點事,不好意思了。”我朝景怡看了看,希望她早點出去。

“來小姐喝點什麽?”景怡問我。

“不用了,謝謝。”

“尚總,那我出去了。”

尚宛點點頭,“你讓Leslie把調查報告發給裴總。”

“好的。”景怡說著退了出去,將門關上了。

尚宛走到一旁的沙發區,“坐嘛。”她微笑著說。

我走了過去,見她坐下來,頭發在頸後服服帖帖地綁了個低馬尾,氣質獨絕。我恭恭敬敬地站著,“尚小姐,我有事情求你。”

尚宛愣了愣,恢復了笑容,“不是說好了叫我尚宛,”頓了頓,我沒接話,“你說吧,什麽事?”

我深吸一口氣,“你幫幫蕭梓言好不好?”

她看著我,笑容還沒來得及消退,眼裏冷了下來,下一秒,那笑也散了,將眉一挑,“我怎麽幫她?”

“她和灼冰……現在她先生知道了,威脅她,也威脅到了灼冰,要毀她倆名聲。”

尚宛的眼中像籠了層寒霧,“你要我怎麽幫?”

“我知道……你一定能有辦法的,那天,那天在露台上,你問我除了電梯口那次,還見沒見過,當時我不確定,昨晚我看到了你的車和司機,我想,起碼那次在夜總會門口,幫灼冰擺平那些麻煩的人是你。”

一陣沉默,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低著頭看腳邊的陽光,半晌,我聽見尚宛冷笑一聲,很輕,甚至都捕捉不到,甚至有可能是我的幻覺,接著,她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所以那天和灼冰在一塊兒的人果然是你。”

“嗯?”我擡頭看她,看到她眼中的譏誚,心沉入了海底。

尚宛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抱起手臂,我看著她的側身,看著她收斂的、線條優美的下巴。

“你和灼冰什麽關系?”這次是她問我。

“真沒什麽關系,就那麽偶遇了兩回,但那天是我帶蕭梓言去她畫廊,才讓她倆認識的,所以,我內心有些負罪感。”

尚宛搖了搖頭,聲音小了些,“不是她也會是別人。”

我一時沒太懂她的意思,“啊?”

她微微擡起下巴,看著對面的樓宇,或是其他什麽,沒再作聲。

“我知道,你和灼冰之間……都是你的私事,我不該問,更沒有任何立場和權利要求你和盤托出,這次我不問其他,只是求你幫忙。”

尚宛聽了這話,轉過身,看著我,“來往,我最後再說一遍,我和灼冰之間沒有你想的那種關系。”

我的心一陣狂跳,但還好死不死的,接著她的話說道:“我知道,她有作品給尚古,說起來你們只是合作關系。”

空氣凝結了,寒霧重新彌漫上她的眼眸,過了好一會兒,她一字一頓地說:“要我幫忙可以,你能給我什麽?”

我的腦子“轟”的一下,說不清聽到這一句時的心情,目的快要達到的快感,與被如此冷酷而現實地對待的屈辱感,冰火交融。

心中悵然,嘴上卻不能輸,“嗨,我一介草民,一個無權無勢一無所有的廚子,能有什麽給尚小姐的?”

她就那麽看著我,一點情緒都看不出。

我的心亂成了一片硝煙滾滾的廢墟,“要不然,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老本行了,”我拿出那張銀行卡,“以後都免費為你提供。”我伸著手,拿著別人給我的東西,像繳獲戰利品一樣舉著,恬不知恥。

她的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到我的手上,又看回我的臉上,淡淡一笑,“你有兩個選擇,要麽我今天收回這張卡,今後再也不去,要麽你拿回去,一切照舊。”

我試圖去讀她的眼睛,想看有幾分真,看不清,可我的心痛起來,手慢慢縮回,攥著那張卡,攥得生疼。

漸漸的,我在她眼中重新看到了譏誚,我有些後悔了,卻像被下了降頭,站在那裏動彈不得。

我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到說不出話。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