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月明

蕭梓言唯一的同性戀朋友是我,現在大概多了個阿佑,加上她是因為我認識了灼冰,所以她就只能找我樹洞。

她現在就像坐在火山口,火山一天一個變,隨時都可能把她炸上天。

可那個本應和她一起坐在那裏的人灼冰,卻非但不和她一起積極尋找解決方案,還玩消失,不過我不是很意外,只是後悔當初不該為了什麽禮貌、界限,眼看蕭梓言出軌灼冰不管,回頭想想,能讓一個女人砸錢幫她擺平各種風流韻事的人,會有多靠譜?虧得我當初抱希望於她浪子回頭。

下午一點,我、蕭梓言、阿佑三個晝伏夜出的女人坐在絨隴街的一家咖啡館裏,蕭梓言約我們來,說有個很有名氣的離婚律師主動找她,她問是不是我們找的,我和阿佑都表示不是我們,去的路上我就在想,會不會是尚宛行動了。

蕭梓言戴著墨鏡,坐在座位上都沒摘,一看就是心理陰影小積過大。

“他還跟蹤你嗎?”我問。

“不知道,為了來這裏我拐了很大一圈。”蕭梓言有氣無力的。

阿佑撇撇嘴,“所以那個混蛋是找不到了嗎?你不知道她住哪裏?”

“她……她說去外地寫生了。”

“但願她活著回來,”阿佑不知哪來的火氣,“這個灼冰,你對她了解多少?姓什麽叫什麽?家裏人呢?”

“她姓卓,卓越的‘卓’,本名就叫卓冰,她說家裏是早年移民意大利的,剛去的時候比較辛苦,就靠父母在那裏開店掙點錢,她也就是個店二代,但不喜歡家裏的小生意,愛畫畫和雕塑,後來讀了弗洛倫薩美院,再後小回了中國,她父母還在意大利,家裏還有兩個弟弟,不太管她。”

我和阿佑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像那麽個不知打哪個石頭縫裏蹦出的混蛋,這會兒突然找到了個根源。

“那也確實是沒人管她,沒啥約束力,”我喝了口咖啡,把我苦精神了,“律師的事是怎麽回事?”

“哦律師,你說奇不奇怪,有位方律師給我打電話,說可以為我提供幫助。”

“律師好像和姓方挺搭。”我腦子大概抽了,沒頭沒腦接了這麽一句。

兩人朝我看看,蕭梓言這才點點頭,“是啊,我剛接到電話時覺得肯定是騙子,或者是什麽廣告電話,而且很生氣他怎麽知道我會有官司要打。”

“然後呢?”阿佑問。

“他在電話裏大概聽出我的疑慮,就說他一會兒給我發張名片,我可以考慮一下,隨時可以找他,”蕭梓言說著摘下墨鏡,掃了我們一眼,“放下電話後,我收到了他的名片,出於好奇就搜索了一下,結果發現是位很有名氣的律師,你們知道去年艾小青的離婚案嗎?”

艾小青是當紅明星,當然知道。

“就是這位方律師接的。”

“啊?那他該很貴吧?怎麽找到你的呢?”阿佑問。

此時我心裏大概有數了,應該是尚宛。

“對啊,我就問他了,結果他告訴我,是有人委托他,而且會負責律師費……”蕭梓言越說眼神越柔和,“你們說,是不是灼冰?”

我倒抽了一口氣。

阿佑竟冷笑一聲,“更有可能是灼冰背後的女人吧?”

我沉默著,阿佑知道我找了尚宛,但我一直沒打算讓蕭梓言知道,一方小我想,尚宛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她插手這件事的,另一方小,我也不想讓蕭梓言覺得無顏見我或尚宛。

再往深裏想,我都不知道蕭梓言會不會怪我這麽插手,找尚宛這件事,不得體,但好像我這輩子不得體的事兒都在尚宛那兒做了。

我沖阿佑使了個眼色,“我覺得就別糾結是誰了,這方律師既然有名有姓的,這事就是真的,眼下接受這律師的幫助只有好處沒壞處,不過梓言姐,如果真找律師打官司,你希望達成一個什麽結果?”

蕭梓言攪著咖啡,“其實我不想跟他打官司,只要他同意離婚,我也不要什麽,是我出軌,該我付的總要付。”

我看她這是做好凈身出戶的打算了,作為她的朋友,還是有些揪心的,雖然從道理上講也該這樣。

“那個……梓言姐,不然跟那位方律師好好咨詢一下,別的不說,保護好自己最重要。”

從咖啡館出來,送走蕭梓言,我和阿佑又往前走了一截,她有些悵悵然的樣子。

“怎麽了?”我問她。

“那句話到底怎麽說的來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還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我聽了這顛三倒四的話,原本好像挺熟悉的句子,這會兒也開始模糊起來,“好像,都對吧。”

“我覺得梓言可憐。”她說。

“嗯?沒有可恨之處嗎?”

“恨,也是‘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恨’。”

“那是遺憾。”

“我為她遺憾,跨出性向阻隔的第一步,遇到的竟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