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的禍(第2/2頁)

不知道為什麽,她把話說得那麽理性,我的心卻在經歷一場無可救藥的感動,若不是那點點自持,我可能要在她面前紮紮實實地痛哭一場了,夜色都蓋不住。

我後來才想清楚,那感動來自於什麽,尚宛不跟我談條件,甚至不動聲色,她拉我,就不聲不響伸了手來拉,她不問我能給她帶去什麽,甚至不斟酌我能不能對得起她所給與的幫助,會不會將它浪費掉。

而她對我壓根沒有任何義務和責任,退一萬步說,哪怕她喜歡我,也實在做得夠大方,夠君子。我接受過的所有幫助、垂憐都是有條件的。當年我媽要繼續給我付學費,條件是我支持她改嫁;我爸的那些猢猻們要幫我家,是想要“如流”這個品牌授權和那本菜譜;而我那五年的女友,每年都問我賺足錢沒有,能不能回美國讀書了,直到她發現,三年過去了,我還沒賺到錢,還在開餐館……

其實我不愛比較前女友和後面的人,那比較的念頭只在那晚一閃而過,我不比較,因為我深知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我說的是客觀上的差異,出身、經濟狀況等等,這些都會影響一個人的經歷和教育狀況,從而影響性格和行事方式,也許,尚宛的衣食無憂、地位——那些所有與生俱來的擁有,都讓她成為了一個大方而君子的人,可不管是什麽原因,那是她,結果是她,現在這個她。她讓我感動極了。

“尚宛啊,”我到底嘆了口氣,“我開了七年餐館,你是在我身上看到什麽潛能了?要這樣提攜我?”

她柔柔一笑,眼中的光芒在暗夜裏也美而醒目,能讓那一湖的星星點點都遜色。

“認真問?”

“嗯。”

“你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比別人略勝一籌。”

“哈??”

“從局的經營理念到布置,再到你呈出來的菜品,你可以抵擋住做大掙快錢的誘惑,第一次去你那兒吃飯時聊到的那些觀念,都讓我覺得你頭腦十分清醒。你在設計上的靈氣,不論是八年前獲獎的設計圖紙還是今天你在那麽短時間裏想出的方案,我和裴司翰這樣獲得了各種學位、指著這行吃飯的人都沒想到。再有就是你的人品,你所有不經意的君子行為,你知道嗎,這世上大多人善於做不損人利己,損人利己,甚至損人不利己的事,你卻會做利人損己的事,這是很隱晦的東西,你看那些利己的人,都談不上多壞,但有時你一眼看出來了,就注定了你不會多喜歡TA。”

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停下了,頭一歪,看著我笑。

而我的臉已經紅到了頸項,別說這麽長篇大論的誇贊了,這可是來自尚宛的誇贊,我簡直要主觀上把它當成表白了。

“哎呀,”我腳下撥弄著石子,“小姐謬贊了。”

她輕笑出聲,“走吧,明早還有很多事要辦。”

“嗯。”

我倆往車上走,我開心得像只剛分了根大蘿蔔的兔子。

我開心尚宛終是個不落俗套的女人,她的這番話雖在誇我,但卻讓我也對她刮目相看,那些我埋藏很深的東西,她終究寥寥幾眼就看到,哪怕我這麽嘴欠又愛自損,她的判斷都不受影響,雖然我沒她說得那麽好,但我開始相信,她在尚古坐上這位置,更多的是靠她自己的慧根。

車子發動起來,從小徑出去,重新回到了林子裏那條道路上,前面再走三分之一就要出林子了。

我在想她在尚古的位置,想她是尚家人,突然好奇起來,“尚宛,公司是你的什麽人創立的啊?”

“嗯?我爺爺尚覃之,你是不是沒看過HR發的公司背景介紹?”她故意講出責備的調調。

“不敢不敢,我知道尚覃之先生,但不知道他和你的關系,只知道你是尚家人。”

“嗯,是我爺爺。”

“那……噢。”我還想問她父親,問她有沒有兄弟姐妹,但又覺得太八卦。

“我母親生前在尚古,父親倒是對這個行業不感興趣,早年學了藝術。”

“噢……尚宛,那尚家第三代,到你這兒,還有別人嗎?”

幾乎就在我最後一個字落音的時候,車前“怦”的一聲,我聽到輪胎在地面上急劇打滑的聲音,一個急刹車,保險帶將我狠狠彈回,我驚恐地抓住什麽。

“來往,我好像撞到了什麽活的……”

我松了手,剛才抓的是尚宛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