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來往……來往……”我聽見她連連的低喚,夾雜在無章的鼻息中。

我將她箍得更緊,要融進自己的身體裏。

“來往……”她掙紮著捧起我的臉,看進我的眼睛。

那雙眼眸裏竟沒有半絲渾濁,清透而無辜,她看著我,像在想著什麽,又好像沒想,我的心中湧起一陣心疼,又有些慌亂。

“尚宛……我……我有點忍不住,我……”

“我知道,”她平靜地打斷了我,“你喝得有點多了,我也是,我們都不夠清醒。”

我半晌沒有說話,我覺得她很清醒,但我承認自己不夠鄭重,我確實喝多了,如果不是足夠愛,簡直可以看作喝大了毛手毛腳占人便宜的小人。

我垂下頭,“對不起。”

她撫我的臉,一抹笑漸漸在臉上綻開,“是我的問題,”頓了頓,“今天開心嗎?”

“嗯。”我點點頭。

她拉著我的手,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像個女學生一樣傻乎乎地笑著。

“你是不是要走了?”我突然很不舍。

她本來要站起來的,又猶豫了,將手肘支在沙發上,手背托著臉看著我。

“真是舍不得,”我擡頭看了看鐘,快十點了,“明天有事嗎?”

“明天啊,都給你,我們可以去哪裏玩一玩?”

“好啊!那你今晚是回別墅嗎?”

“嗯,沒必要再回尚古了。”她也轉頭看看鐘。

“其實呢,”我轉了圈眼睛,“也沒必要回去了,你看我家這麽多臥室呢,你挑一間住怎麽樣?”

她笑起來,額頭碰上我的額頭。

“又其實呢,你就跟我睡,我也保證不再碰你,我向mao.zhu.xi保證。”

“貧死了。”她拿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你看啊,我好不容易一年趕上過一次生日,你們一個個的,都跟馬車要變南瓜似的,全都跑了,真是人去樓空,之前有多熱鬧,夜深就有多孤寂……”

我還沒說完,她已經撥出了一個電話:“喬叔,麻煩你從阿阮那裏拿我的洗漱包幫我送過來,我給你地址……”

我差點在地上翻了個跟頭,後來洗澡的時候我想,尚宛怎麽就答應留下來了呢?她不怕我再“侵犯”她嗎?還是看在我生日的份兒上,還是,其實她也不舍得走?

我猜不透,但重要的是,這是我女朋友尚宛,第一次在我家留宿,雖然我發誓不等她準備好不再碰她。

我給主臥換了新的床品,留給她睡,我自己去睡隔壁客房。

我們各自洗漱,臨睡前我去主臥看她,看有沒有什麽問題,結果她正和角燈作鬥爭。

“你要搞什麽?我幫你。”我走過去。

“能不能……把這邊的燈都開亮?”她指著床頭兩邊的角燈。

“哦,可以啊,不過這兩個燈都開著的話,房間裏會比較亮,你要是擔心半夜起來,你看,那個區域,”我指著通往洗手間的過道,“那邊有感應角燈,你下床往那邊走就自動亮了。”

“嗯……我還是想開著,可以嗎?”她小心翼翼地問我。

“當然可以啊!”我走過去摸開關,突然想起什麽,擡起頭,“你不會是害怕吧?”

“啊?你別提這個詞……”

“哎喲,你……”那一刻我真擔心了,也自責自己先前的考慮不周,我坐在床邊將她摟著,“突然換個陌生的環境,這間臥室也確實空蕩,你也別開燈了,我在這陪你吧?你不放心我就打地鋪啊,你看這地毯也很舒服的,我去把被子抱來。”

“哎呀我不是不放心你……”她小聲說道。

我看了一眼懷中的尚宛,她已經卸了妝,卻更加清秀剔透了,穿著一身月白的真絲睡衣褲,挺端莊的,我一咬牙,“嗨,咱倆怎麽搞得這麽古典?瞧瞧你這怕黑的小樣,就讓我留下來陪你吧,保證老老實實睡覺,嗯?”

於是就像無數言情小說和偶像劇裏的橋段一樣,因為女主怕黑,我得以留下來陪她,只不過到了後來,我才知道,她怕黑不是什麽套路橋段,不是惺惺作態,她怕黑的淵源,真的是一個深淵。

那晚我和她睡在一張床上,因為先前那看似合理卻又無情的拒絕,我果真傲嬌地守著“三八線”,和她各自蓋著一床被子,中間再隔出一條鴨綠江。

我記得昏睡過去之前我聽著她安靜的呼吸,鼻腔裏是剛換上的床品的皂香和尚宛身上的幽香混合起來的好聞味道,我喃喃地問她:“你這麽怕黑,以前出差都怎麽熬的?”

“都開著燈啊。”她輕聲說。

“唉。”我嘆了口氣,想說那以後我一直陪著你,卻因為太困而睡了過去。

我以為這一睡就會到天亮,卻不知什麽時候,被什麽吵得總在清醒的邊緣掙紮,我一個人睡慣了,旁邊突然有聲音會比較敏感,等大概是第三次掙紮的時候,我醒了過來,腦子裏一片混沌,然後冒出了第一個念頭:尚宛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