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當是時,魔界地崩山摧,妖魔鬼怪能躲的都躲起來,來不及躲的瑟瑟發抖蜷縮成一團,只因一股強大的力量強闖魔界。

狂風席卷地面,煙沙漫天,一道赤炎自蒼穹頂端斜劈而入,轉瞬在空中凝結成冰。

岑長鋒劃開虛空跨到魔界,直朝魔界深處沖去。

他目中一片猩紅,因拼盡全身氣力,再分不出靈力護體,任漫天的砂粒打在他臉上,塵沙飛揚中,他額間朦朧浮現一個印痕。

乍一看,印痕似乎是一個點,隨著印痕越來越深,方能察覺其中線條相互並接,形狀肖似一朵簡單的花。

這就是魔界山崩地裂的緣故,印痕的出現,是因岑長鋒體內靈力不受控,靈力化成銳利的風矢,向四周砸去。

驀地,印痕顏色加深,四處淩虐的靈力卻似被壓住命脈,一刹那,四周安靜下來。

岑長鋒在半空中猛地停下,追隨他的風掀起他的衣袍,扯掉他的發冠,讓他一頭墨色頭發在空中舞動。

他垂下雙眸,緊緊盯著站在空地的人上。

眉間印記再加深,他呼吸卻慢慢地放輕。

只看郁以雲站在地上,四周全是雜亂的打鬥痕跡。她臉色很蒼白,嘴角掛著的血漬,因粗魯擦去,還有細碎的磨痕。

她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琉璃珠子,正仰著頭,對著渾濁的陽光,仔細觀察那顆珠子,天上風沙漸漸消停,光線透過那顆珠子,在她臉上落下一個斑點。

她烏圓的眼睛盯著珠子出神。

天地四周歸於安靜,任何一點響動,都會打擾這份靜謐。

岑長鋒落到地上,他一刻也不移開目光,甚至不曾眨眼,仿若一個不小心,郁以雲就會從他面前消失。

她發現他了,緩緩回頭,極淡的嘴唇微微開合:“真君。”

岑長鋒緊緊皺著眉頭,眉間印記也跟著扭曲起來,他疾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探她的脈絡,魂魄不凝,靈力不受控地逃逸,渾身筋脈盡斷……

大限將至之兆。

郁以雲好像沒發現他臉色陰沉,她終於找到一個借力點,懶懶地拉住他的手,幫助自己站好。

“是誰?”短短兩個字,岑長鋒的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

“是、是我自己。”郁以雲試圖扯起嘴角,可是她已經沒有這個多余的力氣。

她掌心攥著琉璃珠子:“咳,魔穴的殘骸。”

岑長鋒手指合起她的掌心。

她消滅了魔穴,將魔穴止於初生階段。

解了大患,她感覺腳下一軟,岑長鋒當即扶著她半躺下,她靠在他懷裏,心裏卻不再茫然,因為她終將歸於自然。

她好累,她想要休息。

眼神開始渙散,郁以雲隱約察覺岑長鋒身體的顫抖,她抓住他的手,如記憶裏的冰涼,而那寬大的手掌則緊緊握回她。

真好啊,孚臨真君果然不需要去探索道的意義,她恍惚地想,只有她這種笨人,才需要花這麽多年,這麽長的時間,尋求解放自己。

岑長鋒好似開口說了什麽,但郁以雲耳中嗡鳴,聽不清,生命的盡頭裏,她猜不到岑長鋒想說什麽。

但她有一句話想留給岑長鋒,她掙紮著拉岑長鋒的袖子,即使這麽細微的動作,也耗費她大量力氣。

岑長鋒垂著眼,將耳朵湊到她嘴畔。

郁以雲用盡全力,氣若遊絲:

“忘掉我。”

短短十幾載,她只是他漫長修途裏的過客,他會有更好的女人,會對那個女人說,什麽郁以雲,跳梁小醜罷了。

忘掉她,讓她真正地了無牽掛。

艱難地說完這三個字,她眼神徹底空洞,無甚特殊的琉璃珠子從郁以雲手上滑落,滾到塵沙之中。

珠子最後映照出來的,是岑長鋒眉間近乎泣血的紅色印記。

下一瞬,琉璃珠被冰凍住,以二人為中心,無法控制的冰封,波及方圓千裏。

岑長鋒扶著郁以雲,他手上結出冰棱籠子,罩著一團明亮若火的魂魄,如他所感知的那般,溫暖又溫柔。

她的魂魄在脫離身體的最後一刻,被他納入掌中。

他不會讓她死。

他還在等她回孚臨峰,怎能見她撒手拋下他,獨自離去?

岑長鋒微微垂下眼睛,長睫下壓,蓋住他眸中的深思,他小心地將魂魄送回她體內,在魂魄快溢出之前,他劃開指頭,在她眉心點一滴血。

若是有點資歷的修士,恐怕會大驚失色,起死回生之法,此乃禁術。

這等辦法,需取得修士血液,以此為契,讓靈魂守約留在體內,而對那提供修士的血液,要求自是極高的,每一滴被當做契約的血液,都會耗費修士巨大的精力。

有些修士只被取一滴血,便足以致命。

可此時,岑長鋒輕輕念著口訣。

滴入郁以雲眉心靈台的血,順著她周身脈絡開始運走,很快遇阻,第一次嘗試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