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瞬間,蘭以雲腦海裏一閃而過零碎的畫面。

有小婢為她戴上耳環,她從銅鏡裏看了一眼的,有男人銜著珍珠,齒尖一頂,珍珠掉落時,眼神尤為幽深……

她記起來了,那天她出景王府,耳環剩一只,她還把剩下的那只丟了。

關於這剩下的耳環,就是提醒。

“砰”地一聲,蘭以雲合上檀木盒子,阻斷周春桃偷窺的眼神,周春桃嚇得一悚,說:“看一眼怎麽了,小氣鬼!”

蘭以雲舔了舔發白的嘴唇,問:“這盒子,是誰送來的?”

周春桃還在生氣她盒蓋子,語氣不好:“我哪知道,我娘說是仰慕你調香之才的人送的,”說著,還酸不溜秋:“嘖嘖,調香還能收禮物……”

蘭以雲慢慢屏住呼吸。

她把盒子放在抽屜深處,還上了把鎖,把周春桃氣得跳腳:“蘭香你這蹄子,也不用這麽防著我吧,不知道還以為是什麽稀世寶貝呢!”

蘭以雲按了按周春桃的肩膀,說:“不是什麽寶貝。”

周春桃這才察覺她神色不好,“哦”了聲,信了她的話:“那好吧,要是是什麽巫蠱娃娃,你早點丟出去,別害了我。”

蘭以雲沒去找周慧。

周慧要是知道是景王府送來的,定是喜上加喜,覺得是千香閣百年難得一遇的好運,不會只把東西放在她房間。

所以,景王爺為什麽這麽做?

這一夜,蘭以雲睡得格外不安穩。

男人眉骨略高,狹長眼睛裏一瞬不瞬盯著她,逼視感壓迫在她身上所有角落,他打量她,就像觀察自己的所有物,毫不保留地展示占有欲。

可是,那天她的作為,讓他面上有了厭棄。

由此,她以為她索要王妃之位,已經徹底終結景王爺對她的興趣,他應該是一時興起,忘了她就算了,何曾想,這個珍珠耳環還能從王府送回千香閣。

深夜,她躺在床上翻身,明明已是初秋天氣,還是燥熱,身旁周春桃的鼾聲震天,她心裏生出羨慕。

若能像周春桃一樣當撒手掌櫃,成天吃喝玩樂就好了。

嘆了口氣,蘭以雲又陷入深思。

她想,最好的結果,就是景王府還這只耳環,只是出於禮數,別無含義,但最壞的結果……

就是這顆小小的珍珠,是一種警告,提醒她,那天的事沒完全過去。

盯著窗外明月光,蘭以雲皺皺眉,想,如果是前者那就好了,可是她不是傻子,那個男人,不可能這麽簡單當送回東西的好人。

她雖然期待最好的結果,但也知道不實際。

負氣之余,蘭以雲想,這景王爺莫不是個瘸眼的吧,放著那麽多貴女、那麽大大家閨秀不要,專好這口?

她一個調香師,何“德”何“能”!

這個無賴。

她給時戟身上釘了這兩個字。

左思右想,一個晚上過去,總結上回在時戟那裏吃的教訓,蘭以雲腦海裏終於成型一個對策。

天光大亮之後,蘭以雲吃過早飯,正給院子裏各種香料苗子澆水,周慧站在院門口,臉色莫辨。

蘭以雲直起腰,放下水壺,周慧已經走進來,她嘆息,說出蘭以雲已經預料到的後果:“蘭香啊,王府指名,要‘桃香’去王府調香。”

周慧曾在風月場混過,自然明白王府一再的暗示並不單純。

她一面高興蘭以雲被王府瞧上,另一面,又擔心蘭以雲太犟,不懂進王府是多好的事,錯失機會,最可怕的是會得罪王府。

因此,在提這件事的時候,周慧是期待看到蘭以雲答應的。

蘭以雲只盯著面前的枝葉,說:“閣裏調香師那麽多,為什麽偏要‘桃香’去,‘桃香’香藝不夠精湛,慧姨讓王府擇優吧!”

周慧急得:“你怎麽這麽死腦筋,不懂變通,唉!”

蘭以雲不為所動。

一旁的周春桃難得聽周慧罵蘭以雲,幸災樂禍之余,也說了句公道的:“就是不喜歡嘛,能怎麽辦?蘭香這麽愛香,你說景王爺如果能變成香,那不就好了?”

這句話說者無心,卻十分耐人尋味,輕易能扭曲成景王爺死了會變成香灰,咒罵貴人,是要命的。

周慧兩眼冒火,擰周春桃的胳膊:“你給我閉嘴,這句話要是傳出去,咱都得死!”

周春桃真的疼,一邊哭一邊跑出去。

周慧胸口起伏,她看了眼蘭以雲,蘭以雲正垂著眼眸,她面目白皙,膚若凝脂,少女是新長出的嫩蘭,雖蕙質,可惜的是,到底太年輕,不懂爭取與把握。

這枝蘭花過於高傲。

周慧無奈:“景王爺能看上你,真是你的福分,你這丫頭平日裏聰明得很,怎麽臨到現在,就想不明白呢!”

蘭以雲說:“那我把這福分送給慧姨吧!”

周慧沒把她的氣話當回事,說:“我要是年輕個二十歲,我也敢去拼一把,那可是這麽難得的好機會,是個明白人,根本不需要我說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