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第3/7頁)
時戟徹底狠下心,閉上眼。
她為香瘋,他為她瘋,僅此而已。
“轟隆”的一聲,即使他們坐在紫辰院,也能感覺到大地震動,香坊被推倒,建築倒塌聲不斷。
蘭以雲開始尖叫。
起初,她咬著時戟的手,咬到時戟手掌破了,血流成注,時戟仍捂著,半點不肯松開,後來,她用力掙紮,打在時戟臉上、脖子上,抓出許多抓痕,時戟仍不動如山。
他打定主意了,就是叫她恨他,怨他,總好過……
時戟低頭看懷裏的人兒,說:“什麽時候,你能從香裏出來……看看王府,看看我……一次也好。”
這句話越到後面,聲音越低。
他把尊嚴擺在她面前,任她碾碎。
可蘭以雲連碾碎他尊嚴的機會都不碰,她只是流淚,一直流淚,清澈的眼睛如湧泉,淚水淌濕他的手背,混合手上的血液,掉在衣服上。
時戟看那血漬,心想,恐怕一輩子都洗不掉。
正在這時,他察覺蘭以雲渾身僵硬,再擡眼時,蘭以雲一手捂著肚子,額頭冒汗,時戟心口猛地一痛,他松開她:“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她低/吟出聲,定是疼到極致:“肚子疼……”
時戟忙將她抱起,輕柔放在床上。
還歇在王府的院判又被請過來,院判見快出人命,竟沒忍住,怒斥時戟:“不可讓夫人心緒起伏過大!”
時戟他手掌上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掉到地上。
他眼睛赤紅,站在一旁,看下人忙亂地服侍蘭以雲,煎藥、倒安胎丸、喂水……
重重呼出一口氣,他看向窗外。
從這裏看出去,本來是能看到香坊一角,如今香坊坍塌半邊,看起來怪可笑的,雖砸香坊已被叫停,但也不可能修復。
不可能恢復當初。
時戟與蘭以雲這一吵,王府上下人心倉皇。
一整天了,蘭以雲什麽也不吃,什麽也不喝,她呆呆地躺著,任由時戟和她說話,不予理會。
紫辰院內,一開始頻繁傳出杯盞砸地的破裂聲、男人難以控制的怒聲,再到後來,漸漸淪為沉寂。
時戟坐在床邊,短短一日,下巴已經生出點胡子渣。
沒人想得到,功高蓋主的景王爺,也會為一個女人如此狼狽。
他看著蘭以雲,她哭得多狠啊,就是他曾經傷害她,她都淡然處之,可砸香坊、丟香料、不讓她調香,就像要從她身上剝離血肉,會要她的命,她眼睛通紅,其中沒有半點光彩。
時戟的呼吸亂得沒有節奏。
再一次,時戟做出讓步。
即使這種妥協,讓他仿佛渾身的筋脈被打斷,臟器破碎,只要劃開他偽裝完好的表皮,便能發現裏頭碎成一片。
他輕輕捏著她的手,垂下眼睛:“不要置氣了,好嗎?”
“你還可以調香,但是,不要把自己當香爐去燒這位香,可以嗎?”
蘭以雲沒有理會他。
時戟頭內又猛地疼起來,針紮一般,綿綿不斷,一陣勝過一陣,然而沒有以前的暴躁,他現在只敢輕聲哄著:“你還可以調香的,調香的方式那麽多,不要偏用身體試香。”
蘭以雲眼珠子轉了轉,她淡淡地看著他,聲音虛弱:“我還能調香,對嗎?”
見她肯說話,時戟竟欣喜不已,他點頭,說:“可以,你想怎麽調,就怎麽調,但是,不要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蘭以雲眨眨眼,她輕輕一笑,只留意到一句話:“我還能調香。”
這一刹那,她眼睛中重新亮起七八點星光,又活回來。
這件事過後,時戟暫時把朝中的事交給心腹,他睜著略布血絲的眼睛,只盯著她,寸步不離。
而蘭以雲和往常一樣,沉浸調香,萬幸的是,她沒疑似服香。
偶然一次,時戟看到化在水裏的香粉,鬼使神差地試抿一口,被苦得舌尖麻木,他無法想象蘭以雲如何服香。
因此,他更留心蘭以雲的舉動。
同時,時戟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再等,如果孩子最終保不住,他需要用別的關系把兩人栓在一起,而這關系,就是身份。
曾經他是最看不起強加身份的關系。
因為在他看來,這關系輕易可摧毀,正如他的母妃,僅僅因為是宮婢,就被處死,正如他其他兄弟,母妃勢力再大,身份再高,照樣被關進尼姑庵,青燈古佛。
可是,他起先以為兩人情投意合,結果只有他情/濃,以為孩子繼承兩人血脈,結果孩子生死難料,路都斷盡,能聯結兩人的,只有最普通的方式。
待蘭以雲換下制香的外袍時,只看一紙聖旨放在她面前,她目光順著聖旨上的玉璽印記,移動到時戟的臉上。
半個月來,本來意氣風發的男人,渾身陰沉不少,深棕的瞳色也更為暗淡。
他低聲說:“我已與皇帝請旨,下月初八是吉日,我們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