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善與惡,黑與白

“哥哥。”

沒有得到回應,戎關關就拉著他哥哥的袖子晃了晃:“哥哥。”

“哥哥。”

戎黎雙目失神,聽到戎關關喚他,黯淡無光的眼睛才漸漸有了細細碎碎的光,他垂下眼皮,緩了緩。

“你把這個給他。”

戎黎把外賣的袋子給了戎關關。

戎關關說:“好。”

他沒有拎著袋子,而是兩只手捧著那盒還熱乎的餃子,邁著兩條小短腿,飛快地奔跑。

他氣喘籲籲地跑到那個男孩面前,蹲下,與雙腿有疾的男孩一樣高了。

誰說小孩不懂溫柔,四歲的孩子用最軟的聲音說著最溫柔的話:“小哥哥,這個給你吃,還是熱的。”

坐在地上的男孩遲鈍地擡起頭來,臉上的臟汙蓋住了他的模樣,只有一雙眼睛還有靈氣,漸漸地,漸漸地熱淚盈眶。

“謝謝。”他用滿是汙垢的雙手接了那盒熱乎的餃子,幾乎要泣不成聲,“謝謝謝。”

戎關關從口袋裏摸出一塊他舍不得吃的榛果糖,放在男孩手裏:“不用謝。”

等在路口的戎黎回了頭,視線模糊。

遠處的夕陽已經徹底落了,昏暗的暮色烏壓壓地壓下來,近處的路燈卻全部亮著,灑了滿地銀白,黑暗與光明在邊際碰撞,一方黑一方白,是兩個世界。

他們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兩個世界的孩子,一個在曙光中,一個在深淵裏。

戎關關回到戎黎身邊,他一直回頭,還是尚不知愁滋味的年紀,卻像個小老頭,緊緊皺著眉頭。

“哥哥,那個小哥哥怎麽辦?他晚上睡哪?下頓有沒有飯吃?”

會睡在大街上,下頓不會有飯吃,但如果幸運的話,也許會有人願意施舍。

他是靠施舍活命的孩子。

戎黎沉默不語地看著路燈裏的那個孩子,他小心翼翼地端著那盒餃子,朝著街下遊的方向,一只手撐地、拖著殘疾的雙腿,艱難地挪動。

戎黎回答:“等晚上就會有人來帶走他。”

戎關關追著問:“是誰啊?那個小哥哥的家人嗎?”

是一群惡魔。

“嗯,他的家人會來找他。”戎黎撒了謊,牽著戎關關往家裏走,因為天黑了他看不清路,所以腳步很緩。

小孩的手心很暖。

“哥哥你呢?”他的眼睛也是暖的,縱使夜色昏昏暗暗,倒映在那雙還未被浮世染臟的眼睛裏,影子也幹凈得一清二楚,“哥哥,那個時候,有沒有人去找你?”

沒有。

他是自己爬出來的。

他卻告訴戎關關:“程及說的都是騙小孩的,不是真的。”

才四歲,不用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陰暗,他只要知道格林童話都是真的、撒了謊鼻子會變長、聖誕老人會把禮物藏在襪子裏就夠了。

戎關關安靜了,耷拉著腦袋沒有再說話。

夜風吹著路邊的樹,落葉窸窸窣窣。深秋的風總是冷的,刺骨而凜冽,能把寒氣帶到骨髓裏,像一根根尖銳鋒利的針,密密麻麻地刺進去。

下台階的時候,戎黎踉蹌了一下,差點站不穩。

戎關關哭腔都被嚇出來了:“你怎麽了哥哥?”

戎黎不出聲,下頜繃得很緊。

“是不是腿疼了?”

戎黎松開了戎關關的手,扶住了燈杆,他睫毛低垂,蓋住了眼裏的情緒:“坐一會兒再走。”

木椅就在燈杆的後面,只有幾步路的距離,他走得很慢,微微跛腳,一瘸一拐地過去,坐下後點了一根煙,一口一口地往肺裏抽。

戎關關坐在旁邊,紅著眼睛摳木椅。

戎黎咬著煙,回了頭,他看得不太清楚,只能看見輪廓,像虛晃的影子。

那個孩子還在街邊,爬得很慢很慢。

不會有人來找他,不會有人來接他,不會有人救他,幸運的話,他會苟延殘喘地繼續活著,若是不幸運,會死在某個沒有人知道的角落裏,等到身體僵硬,等到屍體發臭,也不會有人去找他。

“戎關關。”

戎關關很難過的表情:“嗯?”

戎黎把煙扔到地上,踩滅了才撿起來丟進垃圾桶裏:“你去徐檀兮那裏,讓她帶你回家。”

徐檀兮的店就在前面,裏面有燈光,她還沒打烊。

“那哥哥你呢?”

戎黎起身,將他從椅子上抱下來:“我去殺豬。”

戎關關點頭,乖乖往街尾的店裏去,戎黎看著他到了店門口才調頭走了,他看不清路,就沿著邊上走。

“徐姐姐。”

門很重,戎關關推不動:“徐姐姐。”

徐檀兮立馬放下了手裏的繡繃,搭在腿上的薄毯落在了地上也沒管,她跑去開了門:“關關,你怎麽一個人在外面?”

戎關關指給她看:“哥哥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