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你會對我做什麽壞事

她提著燈籠,走進巷子裏,近了才看清,他滿身是血。

“先生。”

她喊得慌忙急促。

戎黎聽聞聲音,擡了頭。他臉上毫無血色,皮膚在燈下蒼白得接近透明,眼角淚痣旁暈著一團殷紅的血漬。

他像在夢遊,像沒有靈魂,眼神空洞洞的,呆滯了很久才慢慢凝出光影,恍然夢醒似的,囈呢了一句:“是你啊。”

他漂亮的皮囊沾到了血,白的白,紅的紅,有種迷人的危險,伶伶一把骨,搖搖欲墜。

搖啊搖,搖得徐檀兮整顆心都墜下了,手裏的燈籠也掉了:“你傷哪了?”她手足無措地伸出手,碰到了他血跡斑斑的袖子,“給我看看。”

戎黎後退,躲開了。

“很臟。”

他衣服上都血,連鞋底也是。

“我送你去醫院。”徐檀兮慌慌張張地拿出手機,可是手指不聽使喚,按了幾次都沒有按到號碼,“等我一下,我讓程先生把車借給我。”

戎黎手臟,所以只伸出了一根手指,摁在她哆嗦的手背上,混沌而陰沉的眼眸漸漸恢復了清明:“不用去醫院,都是別人的血。”

他指尖有血,是半凝固狀,蹭到了她皮膚上,本該白皙無暇的手被他給弄臟了,很奇怪,她一向能勾起他的破壞欲,可看著她手上的血,他竟不覺得賞心悅目,反而覺得無比刺眼。

他指腹一抹,給她擦掉了。

徐檀兮稍稍愣了一下,才把手規矩地放在兩側:“你呢?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

徐檀兮很明顯得松了一口氣:“你沒受傷就好”

她還沒說完,戎黎就往她身上倒了,撞得她往後推了一步。

她心慌地喊:“戎黎。”

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很無力:“讓我靠一下。”

雙腿像踩在了鋒利的針尖上,密密麻麻刺痛著他的神經,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剛剛好,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把下巴、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她肩上。

“你哪裏不舒服?”

她身體很僵硬,一動不動地讓他靠著。

她身上有股很淡的藥香,沖散掉了他渾身的血腥氣,他鼻間全部都是她的氣息,讓他放松、讓他恍恍惚惚。

“徐檀兮,”他腦子不清醒了,說了一句他活了二十六載都沒有說過的話,“我腿很疼。”

可能是從小挨打挨多了,他有一身硬骨頭,從不向人示弱。

這麽一句話,讓徐檀兮紅了眼睛。

“去醫院,”她心軟得一塌糊塗,溫聲細語地哄,“好不好?”

“不去。”戎黎合上眼,“我歇歇,歇歇就好了。”

耳畔,他的呼吸越來越輕,徐檀兮遲疑了很久,擡起手,放在了他腰上。

不會很久的,他只是短暫在她這裏躲一躲,等風不刮了,等腿不疼了,等他不累了

他再睜開眼,目光已一如平常,淡漠又隨性。他放開她,往後退了一步:“抱歉,剛剛冒犯了。”

他又拿出了平日裏“生人勿近”的社交距離,就好像剛才那個疲憊示弱的他沒有出現過。

“我沒關系。”徐檀兮仍不放心,“你真的沒受傷嗎?你衣服上好多血。”

他不再談論這件事:“關關呢?”

“在我那邊睡了。”

“要麻煩你一晚了,我明天再去接他。”

徐檀兮明白了,他不想說他怎麽染來的這一身血,她也不問了,只關心一件事:“腿還很疼嗎?”

戎黎撒謊:“不疼了。”他說,“我回去了。”

徐檀兮撿起地上的燈籠,遞給他:“天色太暗,先生路上小心。”

他接過:“謝謝。”

他打燈離開,走路時腳步微跛,踉踉蹌蹌,走了一小段過後,忽然回頭:“徐檀兮。”

徐檀兮站在原地:“嗯。”

“你為什麽不問我做了什麽?你就不好奇我身上的血是誰的嗎?”

若是尋常的女孩子,恐怕早就被他嚇跑了。

她安靜又認真地看著他:“我可以問嗎?我好奇的。”

戎黎被她看得心裏發堵:“別問了。”

她便不說話了。

他突然覺得她太過聽話了:“你就不怕嗎?”他臉上的血已經幹了,呈暗紅色,“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徐檀兮眼神很幹凈:“那你會對我做什麽壞事嗎?”

她把戎黎給問住了。

“走了。”

扔下這麽兩個字,他扭頭就走。

身後,女孩子溫溫柔柔地叮囑:“若是腿還疼,就用熱水敷一下。”

戎黎沒有回頭,一瘸一拐地走了。

徐檀兮站在巷子裏,一直目送。

為什麽不害怕呢?她應該怕的,她不喜歡暴力,不喜歡血腥,不喜歡黑暗與罪惡,她分明都不喜歡的,可為什麽這些不喜歡在戎黎面前變得微不足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