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錢荒(第2/3頁)

紀萍萍聳聳肩,又繼續說道:“正如上面說的,宏觀上來說,我們東海商社這個經濟體的本質,是將勞工們組織起來,其中一部分生產他們自己所需要的消費品供給他們自己,另一部分則生產我們所需要的軍備、船只、機器、基礎設施等等。

當然,某種意義上,這確實是剝削。但是,勞工們從我們這裏得到的報酬,並不比在其它地方更低,更客觀的說,是比其他地方強多了。我現在更願意采信這種說法,也就是通過商社的組織,勞工們的生產率提高了,提高的部分由勞工和商社所分享,只不過商社拿大頭罷了。

宏觀上是如此,理論上我們的體系是優良的、可持續的;但是微觀上,這套流程是通過貨幣交換完成的,這就產生了問題。

就用剛才的例子。勞工拿到兩千文的工資之後,實際上並不會全部用來消費,而是把相當一部分儲蓄起來。根據我們的統計,這個比例還是相當高的,由於商社包吃包住,勤儉的勞工們對消費品的需求並不多,大部分的工資都儲蓄起來了。

這種高儲蓄率從宏觀上來說,對我們是有利的。勞工的消費需求低,那商社就可以把更多的產能用於發展,或許只要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產能用於生產消費品就可以了。我們前幾年的大發展,在相當程度上就受益於此。

但有利便有弊,弊的一面就是貨幣無法循環起來,我們發給勞工的貨幣遠大於勞工用於購買我們消費品的貨幣。而且,隨著我們的攤子越鋪越大,現在我們花錢的對象已經不限於勞工,還有外聘雇工、承包商、士兵等等,廣義上,他們同樣可以用這個模型來分析。我們付錢給他們,他們也有需求采購我們的商品,貨幣本應可以循環起來的,但是由於他們的儲蓄行為,導致了循環受阻。

這些儲蓄裏面,有一小部分存入了我們的儲蓄所中,其中又有一部分可以通過貸款重新流入市場。但這也僅有一小部分而已,儲蓄所的影響力仍然很小,大部分儲蓄資金都是民間自己保存的,我們幹涉不了。

如果一直得不到扭轉的話,這會導致我們手中的貨幣越來越少,這也是我們現在所面臨的錢荒的原因。這個錢荒,並不是一個結構性的、惡性的問題,而是我們受當前金融體系的桎梏而面臨的一個階段性問題。”

在去年的大戰結束後,東海商社又恢復了和平狀態,繼續開始了發展的進程。事實上,在這半年的時間裏,他們也確實在高歌猛進地發展著。但是在這個發展過程中,一個問題卻暴露了出來,那便是“錢荒”的危機。

簡單來說,便是花錢如雪崩,賺錢如流水,錢越來越不夠用了……當然,這不是說東海商社現在就已經面臨不可挽救的財政危機了,實際上財政赤字還是在可控範圍內,去年又攫取了相當數額的戰利品,從蒙古朝廷那裏訛了不少硬通貨,金原券的發行也募集了不少流動資金,商社有充足的儲備資金,還是有足夠的底氣維持一個擴張性財政政策的。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各方面的統計數據卻顯示財政收入的增長顯著低於財政開支的擴張幅度,這就有些危險的苗頭了。

這個問題其實在去年就已經展現出來了,但那時管委會還以為是戰時的特殊現象,以為停戰後就會自然緩解,所以沒有太過在意。但是,停戰後問題卻依然沒有改善,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所以,史若雲便未雨綢繆,召集諸管委和相關專業的人士,一起來商討相關事宜,看看應該采取什麽措施應對。

經紀萍萍這麽一分析,情形似乎明了了,是因為民眾的高儲蓄率導致商社投入市場的資金無法有效回收起來。這看上去也很有道理,因為佐證的事實比比皆是,這段時間,商社最大的支出就是發給勞工、士兵、雇工和承包商的薪金,而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窮苦農民出身,一有了錢自然先想著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而不是立刻就拿出來花銷掉。這麽一來,商社想把錢從他們身上賺回來確實不容易。

但是仍有人提出了疑問。安全部長林博穎托著腮問道:“但是,為什麽之前我們沒有這個問題呢?而且我看蒙古人宋人收稅收得都挺歡,沒什麽錢荒的問題啊。”

紀萍萍立刻答道:“我們之前並非沒有這個問題。翻看以前的記錄,我們支付給勞工的薪水也是大大高於向他們銷售的消費品數額的。只是,之前我們商社的體量相對於附近的經濟體還很小,所以我們可以從其他渠道獲取收入彌補這個缺口,所以看上去沒有問題。但是到了今年,我們的規模已經增長到了一個不可忽視的程度,而周邊經濟體的市場,尤其是山東西三府,則由於戰爭的打擊而萎靡,所以我們從外界獲得的收入就漸漸補不上缺口了。當然,從絕對值來看,外界收入仍然是增長的,只是占比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