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應制詩(第2/2頁)

宮廷宴會的應制詩,基本都是大臣歌頌皇帝,稱贊國泰民安,祝願國運昌隆的詩詞。

全場安靜下來,李林甫立於玉階之下,朗聲道:“陛下於天下置十道,各置節度使、采訪使、朝集使,天下政務皆由聖恩,今日宴會便以此為制,應詩一首。取詩才最佳之人,以舞女二人為賜。”

題目既是應制詩,眾大臣都可應景創作,就好像一場比試,設有彩頭。

而當日應制詩的題目,是《奉和聖制送十道采訪使及朝集使》,彩頭是兩名剛才在宴會上獻藝的舞女。

因為沒有定下送哪兩個,而剛才表演的舞女自然都在備選之列,這令那些對宮廷舞樂稱頌不已的人暗暗心動,剛才還想如何訓練自家舞女,現在省了,誰贏了皇帝直接送兩個,隨你心意挑選,如此好機會誰不動心?

心是動了,但嘴卻不容易動。

皇帝面前,翰林眾多,這些人專門以創作詩詞娛樂於宮宴為主業,更有很多聞名遐邇的大才子列席宴會,誰想在這種應制詩的比試環節中取勝,就要過五關斬六將,沒個真本事還真登不了台面。

在李林甫將皇帝轉告的題目公之於眾後,很多人在四下環顧,都想知道誰人敢出來應此制作詩。

一些蠢蠢欲動的人,心下也很為難。

這題目太過“怪誕”,既然是送十道采訪使和朝集使的詩,除了有歌頌皇帝英明神武的要求,也要有對這些人勸諫的意思在內,體現皇恩浩蕩,這就多了幾分寓情於詩的難度,比之平時贊頌一下歌舞,或是單純給誰踐行,或是吹捧皇帝要困難許多。

李林甫主持宮廷宴會非首次,應付如此場面早就是遊刃有余。

他見無人起來作詩,便笑看左側當首席位上的張九齡,問道:“張令公,您在朝中一向以詩文見長,十道置采訪使及朝集使,也是您跟陛下提議設立,眾同僚不起來應詩,難道您也要坐在這裏看熱鬧?”

李林甫明顯是要給張九齡出難題。

讓你剛才對我冷遇,我現在有機會還不好好報復你一下?

如此難的題目,你又沒多少時間想,若你能作出好詩來,那真成稀奇事了,你若說作不出來,就等於是在人前出醜。

眾人都將目光落在張九齡身上,連李隆基也笑著看向他。

武惠妃的聲音突然傳來:“陛下,張丞相詩詞舉世無雙,聽聞天下士子都想前去拜見,為此他特地出了題目為難,至今無人能登門,不知是否有其事?”

張九齡厭惡武惠妃,但此時也不得不站起來,恭敬地回答道:“回惠妃娘娘的話,確有其事。”

這引來不少人議論,甚至看向張九齡,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張九齡也不知這些人在笑什麽,他想給自己辯解都不知從何說起。

突然李隆基打了聲哈哈,然後道:“張卿家如今為令公,乃文臣表率,也可說是天下士子之師……師長給學生出題,考校一下學生的學問,有何不可?”

連皇帝都發話,旁人自然不敢多言。

李林甫則插話:“師長考校學生,自然是天經地義,但若是師長的才學無法服眾,又當如何?”

“李卿家,不得對張令公無禮。”

李隆基看似訓斥,臉上卻無任何惱色,好像是開玩笑一般,“張令公的才學天下何人不欽佩?說他是天下士子之師,莫不是還有誰不服氣?連朕都要稱他一聲師長。”

皇帝給戴了頂高帽,若自己不出來表現一下,可真就成了徒有其名。

張九齡看向李林甫的目光充滿厭惡,怒氣直沖腦門……二人宿怨已久,主要來自於張九齡打從心底裏對李林甫這般鉆研權術之人的唾棄。

李林甫以為張九齡倉促之間作不出詩詞,那是以他自己的才學揣度,卻不知張九齡學富五車,詩才更是了得。

張九齡撚須頷首道:“那臣便獻醜了。”

在李林甫驚訝的目光中,張九齡瑯瑯地將他創作的詩當眾朗讀出來:

“三年一上計,萬國趨河洛。

課最力已陳,賞延恩復博。

垂衣深共理,改瑟其鹹若。

首路回竹符,分鑣揚木鐸。

戒程有攸往,詔餞無淹泊。

昭晰動天文,殷勤在人瘼。

持久望茲念,克終期所托。

行矣當自強,春耕庶秋獲。”

一首詩誦讀下來,工整無比,既有對各地采訪使和朝集使的期待,也有對皇恩浩蕩的感念,殷切希望之下,臣子拳拳之心在詩文中以極高的詩才展現。

張九齡一首詩朗讀完畢,在場人等鴉雀無聲。

李林甫面色漆黑,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