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村血腥味鮮甜

兩人朝著山下走去,沒有再理會那個一路尾隨而來的少年郎,我聽到馬一嶴點出了那人的身份,心中有些擔憂,說既然是唐門門主的兒子,只怕這件事情,不能善了啊。

馬一嶴說不然還能怎麽辦呢?

我想起那家夥憤恨的目光,就覺得如芒在背,忍不住說道:“要不然……一了百了?”

我的右手舉起來,往下揮去,馬一嶴懂了我意思,說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我們將他給弄了,的確是挺省心的,但一來他就算有些鬼心思,但終究沒有做下去,就這般把他給殺了,我們跟不擇手段的夜復會,又有什麽區別?再則他說自己孤身前來,真的就沒有人知道了?如果有人知曉他是過來追我們的,而隨後發現離奇死了,你覺得這筆血債,唐門會不會算在我們頭上呢?

我聽著他冷靜地分析,忍不住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剛才還表現得那般兇悍?”

馬一嶴說對待這樣的熊孩子,不真正用點兒手段,他哪裏會知道害怕?而且從現在起,接下來類似的事情還會源源不斷,如果我們表現得太過於軟弱,不狠一點兒,恐怕日後會不勝其煩。

我說合著你這麽講,咱們輕也不行,重也不行,手腳無措,啥都做不得了?

馬一嶴嘆氣,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還能如何呢?只有見機行事了。

我瞧見馬一嶴執意如此,也不再繼續在這上面聊。

正所謂“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現如今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實在沒有必要去在意一個年輕人心中的仇恨火花。

畢竟無論我們作出什麽抉擇,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除了從此之後變得謹慎一些之外,我們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

兩人繼續走著,快要來到村子裏的時候,我說道:“對了,這個唐懷瑾,跟唐道會不會熟?”

馬一嶴說道:“自然是有關系的——這人是唐南天的兒子,而唐道則是唐門之中最為傑出的年輕一代,兩人肯定是認識的,甚至有點兒像是寶芝林蘇家,蘇四和小狗之間的關系,唯一不同的,是小狗跟蘇四是朋友,而唐道,卻未必跟這位唐懷瑾小兄弟有什麽交情。”

我說唐門對於夜行者來說,聽說是挺排斥的,不知道唐道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

馬一嶴嘆氣,說他現在的脾氣之所以如此,便跟他從小生活的環境有關系——這麽一說,我也能夠理解,他那天為什麽會選擇離開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說唐道加入夜復會,是因為這些經歷麽?

馬一嶴猶豫了一下,問我道:“侯子,其實夜復會的宗旨和一些觀點,是並沒有錯的。事實上,夜行者這麽一個群體,雖然個體的實力很強,但並不能改變他們一直以來備受歧視的境地——這件現象,不管是朝堂上,還是鄉野之中,一直都有存在,當初你過我這兒來的時候,無論是虎子、肥花還是海妮,其實都是備受欺壓的弱勢群體,而時至如今,像他們一樣的人,其實還有很多很多,而且還遭受著更悲慘的命運……”

他突然提到了這件事情來,讓我為之一愣。

事實上,這幾年來,我一直都在為了生死而奔波忙碌,極少有思索夜行者、修行者以及彼此之間更深入的格局。

不過通過自己的親身經歷,我也知道,這種鄙視鏈,的確是無所不在,常有發生的。

許多頂尖的修行者,對於夜行者的看法,普遍都認為是異類。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所以夜復會的一些口號,的確是能夠吸引許多心懷理想和正義之人的加入,同樣作為夜行者,我並沒有什麽資格來苛責他們什麽。

只不過,對於我個人而言,講太多的大道理,並沒有什麽用。

指望我一個入行才幾年的“新人”,去“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心系夜行者與修行者之間的矛盾沖突,以及未來,那顯然是不現實的事情。

對我而言,夜復會被黃泉引滲透了去,並且選擇對馬一嶴下手,就這兩件事情,就已經將我給逼到了對立面。

黃泉引……

我時至今日,都已然記得停屍間裏,老金那張蒼白而猙獰的臉。

那個曾經在我人生最潦倒時伸出援手的男人,是死在黃泉引手下的。

這個仇,我不提,但不代表我已經將它給遺忘了。

我說夜復會的一些宗旨,對於廣大的夜行者來說,的確是一件好事,但這件事情摻入了黃泉引,事情就變味了,而且它如果真的激化起雙方的矛盾點,引發無數的沖突、仇恨甚至流血慘案的話,他們這幫人,就會成為了導火索、殺人兇手和罪人。

聽到我的表態,馬一嶴嘆了一口氣,伸手過來,拍我肩膀,說如果所有的夜行者,都能夠這麽想,事情或許就不會這麽復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