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邊境之南 13

  早上六點我的律師查斯維克·哈特曼接到我的電話,一小時後他搭上飛機從波士頓趕來。

  他於中午時分抵達第一大道北路的聖彼得堡警察總局,他們跟他裝傻。因為整個事件發生在橋上,介於皮尼拉斯郡和馬納蒂縣之間的三不管地帶,他們假裝不知道我們下落,叫他去馬納蒂縣和布拉登頓警察局。

  到了布拉登頓警察局,他們看一眼查斯維克身上價值二千元的西裝和他手上拎的波士頓路易斯精品店西裝袋,又作弄他一番。待他回到聖彼得堡時,已是下午三點。天氣熱得冒火,查斯維克也火冒三丈。

  我知道有三個人,是你絕對不可以得罪的,我說絕對,不打折扣。一個是巴巴,原因不言可喻。另一個是波士頓警局兇殺組的戴文·安龍克林。第三人是查斯維克·哈特曼,他可能比巴巴或戴文還危險,因為他儲藏的武器比他們還多。

  他不但是波士頓的頂尖刑事律師,在全國也是首屈一指,他每小時收費在八百元左右,而永遠有人排隊等他服務。他在貝肯山和北卡羅來納州外灘各有住宅,還有一棟避暑別墅在西班牙馬約卡島。幾年前我從一個危險情境救出他的妹妹艾麗斯。從此以後,查斯維克拒絕收我的錢,而且只要一小時通知,他就會為我飛一千四百英裏路。

  但這樣做也把他的生活搞得大亂,當他的時間被一群態度惡劣的鄉巴佬警察更進一步浪費掉時。他的公文包和萬寶龍筆就變成核子武器和啟動開關。

  透過審訊室汙穢的玻璃窗和比玻璃還臟的百葉窗,我可以看到外面隊室,傑弗遜離開二十分鐘後,外面突然一陣騷動,查斯維克穿過淩亂的桌子進來,一群高階警官尾隨在後。

  警察對查斯維克大聲叫嚷,對彼此吼叫,高喊傑弗遜和格萊姆副隊長的名字,等到查斯維克推開審訊室的門時,傑弗遜也夾在這群人當中。

  查斯維克看了我一眼,說:“給我的當事人倒點水來。立刻。”

  一位高階警官退回隊室,查斯維克和其余警官魚貫而入。查斯維克俯身看我的臉。

  “好極了。”他轉頭看一位頭上冒汗,制服上繡著隊長橫杠的白發男人。“臉上至少有三個傷口發炎。我了解他的肩胛骨可能斷了,但我只看到繃帶。”

  隊長說,“這個——”

  “你在這裏待了多久?”他問我。

  “從早上三點四十六分到現在,”我說。

  他看表。“現在是下午四點。”他看滿頭大汗的隊長。“貴局侵犯我的當事人人權,這是聯邦罪。”

  “扯談。”傑弗遜說。

  有人拿來一壺水和一只玻璃杯放在審訊桌上,查斯維克從胸前口袋抽出一條手帕。他端起水壺,轉身面向一群人。他倒一些水到手帕上,水潑出來濺到傑弗遜的鞋子上。

  “聽過羅德尼·金沒有,傑弗遜巡警?”(譯注:Rodney King,1992年遭四名白人警察施暴,過程被旁觀者錄像下來,造成洛杉磯黑人大暴動。)

  “是傑弗遜督察。”他低頭看潑濕的鞋子。

  “等我收拾完你就不是督察了。”查斯維克轉回來面對我,用手帕輕輕擦幾處傷口。“我幹脆跟你們挑明說了,”他對眾人說,“各位先生要倒大黴。我不知道你們這裏怎麽辦事,我也不關心,但你們把我的當事人關在密不通風的小房間超過十二小時,因此不管他說了什麽都不能用在法庭上。不管什麽。”

  “明明通風。”一位警察說,他的眼睛冒火。

  “那打開冷氣啊。”查斯維克說。

  這位警察朝門轉身,才轉一半就停住,對自己的愚蠢搖頭。當他轉回來時,查斯維克正對他微笑。

  “所以這房間的冷氣是故意關掉的。在一間水泥磚房,在華氏八十六度的氣溫下。繼續幹吧,各位先生,因為我已經有一個六位數中段的官司等著伺候你們。數字還在不斷爬升。”他把手帕從我臉上移開,遞給我一杯水。“還有別的控訴嗎,帕特裏克?”

  我在三秒內喝下整杯水。“他們對我講話不禮貌。”

  他給我一個勉強的微笑,拍拍我肩膀,痛得我吱吱叫。“讓我發言就好。”他說。

  傑弗遜上前一步站在查斯維克旁邊。“你的當事人對一個家夥開了三槍,他的搭档射穿另一個家夥的喉嚨。第三個家夥連人帶車被擠下橋,死於落水的沖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