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邊境之南 12

  “擎天橋聯結兩個地區。南邊是馬納蒂縣,由布拉登頓、潘米圖、長船礁和安娜瑪麗亞島組成。北邊是皮尼拉斯郡,由聖彼得堡、聖彼得堡海灘、海灣港和皮尼拉斯公園組成。聖彼得堡警方第一個抵達現場,他們的潛水員和消防車也到得最早,後到的布拉登頓警方爭不過他們,最後我們被聖彼得堡警察押上車,開往北邊。

  安琪和我分別關在兩輛巡邏車後座,下橋的時候,四個從頭到腳穿著黑色橡膠衣的潛水員,擡著傑的身體從坦帕灣走上青草覆蓋的堤岸。

  車子經過時,我緊盯著窗外。看到他們把潮濕的屍體放在草地上,傑的皮膚白得像魚肚。黑發黏在臉上,眼睛緊閉,額頭凹陷。

  如果你不注意額頭上的凹痕,傑看起來像睡著了。他看起來很安詳。他看起來大約十四歲。

  “唉呀,”傑弗遜說,他又回到審訊室,“我們有些對你不利的消息,肯奇先生。”

  我的頭陣陣抽痛,好像一支軍樂隊在我腦袋裏打鼓,我的口腔感覺像曬幹的皮革。我不能移動我的左臂,即使沒被繃帶綁住也動彈不得,臉上和頭上的傷口結塊腫脹。

  “怎麽?”我勉強吐出這句話。

  傑弗遜把一個牛皮紙卷宗扔在我們之間桌上,他脫掉西裝上衣,搭在椅背上,然後才坐下。

  “這位格雷厄姆·克裏夫頓先生——你在橋上時叫他什麽——不倒翁?”

  我點頭。

  他微笑。“我喜歡這綽號。不倒翁身上有三顆子彈。全部從你的槍射出。第一顆子彈從他背後穿入,再從他的右胸穿出。”

  我說,“我告訴過你,我對車子開槍,那時車子還在移動。我想我射中了什麽。”

  “你是說過,”他說,“然後他下車,你又對他開了兩槍,是,是,你說過。不管怎樣,這不是我說的壞消息。壞消息是你告訴我這個不倒翁家夥,他替馬薩諸塞州的特雷弗·斯通工作?”

  我點頭。

  他看著我,緩緩搖頭。

  “等等。”我說。

  克裏夫頓先生替布拉克工業公司工作,一家在巴克海德的研究發展顧問公司。”

  “巴克海德?”我說。

  他點頭。“亞特蘭大城。佐治亞州。據我們所知,克裏夫頓先生從來沒到過波士頓。”

  “鬼扯。”我說。

  “恐怕不是。我問過他的房東,他在亞特蘭大的老板,他的鄰居。”

  “他的鄰居。”我說。

  “是的。你知道什麽是鄰居吧?住你隔壁的人。每天看到你,對你點頭說哈嘍。巴克海德有一大堆這一類鄰居,發誓他們過去十年幾乎天天在亞特蘭大看到克裏夫頓先生。”

  “庫辛先生呢?”我說,腦袋裏的軍樂隊開始敲鑼。

  “也在布拉克工業公司上班。也住在亞特蘭大。所以淩志車掛佐治亞州車牌。我打電話給你的斯通先生時,他困惑得不得了。似乎他是一個退休商人,得了癌症快死了,雇你找他女兒。他完全不知道你在佛羅裏達搞什麽鬼。說他最後一次跟你談話是五天前。他認為,坦白說,你拿了他付你的錢開溜了。至於克裏夫頓先生,或庫辛先生,斯通先生說他從來沒聽過他們。”

  “傑弗遜督察,”我說,“你有沒有查過誰是布拉克工業公司登記的老板?”

  “你認為呢,肯奇先生?”

  “你當然查過。”

  他點頭,然後低頭看卷宗。“我當然查過。布拉克工業公司的老板是摩爾與衛斯納股份有限公司,一家英國控股公司。”

  “誰又是控股公司的老板?”

  他看筆記。“埃弗瑞特·羅文爵士,一個英國伯爵,想來經常跟溫莎家族混在一起,跟查爾斯王子打台球,跟女王玩梭哈,諸如此類。”

  “不是特雷弗·斯通!”我說。

  他搖頭。“除非他也是英國伯爵。他不是吧?據你所知?”

  “還有傑·貝克,”我說,“斯通先生對他有什麽說法?”

  “跟他說你的話一樣。貝克先生拿了斯通先生的錢開溜了。”

  我閉上眼睛抵擋頭上刺眼的白色日光燈,想全憑意志壓下腦中的鑼鼓。沒用。

  “督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