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死人村》是我正式發表的第一個短篇故事。它最早刊於19559月26日,當年第十二期《名偵探故事》[1]雜志。這是當時碩果僅存的老牌推雜志之一,其年我二十五歲。

盡管過去了三十余年,但我對《死人村》最初的靈感來源,至今仍是印象如新。1953年夏,我和當時的女友在紐約來伊鎮的沙灘約會。這個沙灘位於一個名叫Playland的戶外遊樂園內,許多觀光船從附近的港口越過長島海峽[2]來攬客。傍晚時分,我們到沙灘休息,視野內並無半艘船只,而滾滾人潮則湧向一個刺進海灣的狹長碼頭,那感覺就像群集體赴死的旅鼠[3]。當然,船很快就來了,也沒人跳進大海,但那幕場景卻印到我腦海。後來,有研究者發現北非的瑟坎瑟藍教派信徒有投崖自盡的習俗,我瞬間便想到了記憶中那個碼頭。

我當機立斷,開始創作。這構思需要一個不同尋常的——帶有神秘氣息的主角。於是我選擇了西蒙·亞克。其實,一年前他已經出現在我一些未發表的作品中了,但這次我給他安排了一個無名的敘事者,來扮演華生的角色。這故事最初並不成功,因當時尚未發生“瓊斯鎮”事件[4],邪教領袖誘導信徒集體自殺的構思,讓很多編輯大跌眼鏡。使人高興的是,稿件最終來到羅伯特·朗德斯(Robert A. W. Lowndes)手邊,他那時正是哥倫比亞出版集團旗下《名偵探故事》及其他一些雜志的編輯。他很喜歡超能偵探的設定,例如威廉·霍普·霍金森[5]筆下的卡爾那奇(Carnacki),西布裏·奎因[6]塑造的法國偵探朱爾·葛蘭丁(Jules de Grandin)以及阿格爾農·布萊克伍德[7] 構思的約翰·塞勒斯(John Silence)。也許他從西蒙·亞克的身上,又找到了這些早年偵探的影子。無論如何,西蒙·亞克作為當期的封面人物閃亮登場了,朗德斯表示他希望看到更多西蒙·亞克的故事。爾後,我作為一個推理小說家的生涯就此拉開序幕。

上文提到,《死人村》發表一年之前,另有篇尚未發表的作品。這就是《名偵探故事》刊出的第二篇西蒙·亞克探案故事。我沒把它選入本書,因它是以西蒙·亞克的第三人稱視角展開的,和後續作品的敘事方式不同。還有另一些早期作品,因西蒙被塑造成一名私家偵探,所以也未入選。除此之外的早期作品,在本書都能看到。懇請各位讀者用寬容的心態來面對這些當時的稚嫩作品。

當哥倫比亞出版集團的推理雜志停刊之後,西蒙·亞克便轉戰漢斯·斯特凡·山特森[8]編輯的《聖徒神秘雜志》(The Saint Mystery Magazine)和《聖徒推理圖書館》叢書(The Saint Mystery Library)。至20世紀60年代中期,我將創作轉向其他構思和系列角色,西蒙·亞克暫陷蟄伏。而奇怪的是,他在眾多讀者心中卻並未沉睡,反而在推理迷自行出版的刊物中頻繁露臉——其中甚至包括一封專門研究蓋達斯(Gidaz)這個地名含義的信,這是西蒙·亞克開始冒險的地方——其實我只是把伏爾泰的作品《查第格》(Zadig)反過來拼寫罷了。

1971年間,兩本西蒙·亞克的短篇集獲得了出版。同年,他的故事更被搬上熒屏。那一年裏,我寫了兩個新故事,讓西蒙復活,隨後再次停止了該系列的創作。當時我是《埃勒裏·奎因神秘雜志》(Ellery Queen Mystery Magazine,以下簡稱EQMM)的常客,但西蒙·亞克卻並不合乎弗雷德裏克·丹奈[9]的胃口。直到1978年,我有了個構思,非常適合西蒙·亞克。這一次,弗雷德裏克·丹奈沒有異議,而《開膛手傑克的寶藏》(The Treasure of Jack the Ripper)則成為《EQMM》上西蒙·亞克的處女秀。從這之後,西蒙·亞克仿佛重生一般,變成其後幾年《EQMM》和《AHMM》[10]的常客。

在這本書裏,我甄選了迄今為止共計三十九篇[11]西蒙·亞克探案故事的精華,並將之分作前期和後期兩大部分。若說這些案件有某種共通的話,那就是“使命”。有時是尋找一本丟失的書或手稿,有時則是探索失落的財寶。總而言之,在西蒙·亞克的腦中,這些使命都和撒旦的行為有關。不過我要申明,這皆非奇幻故事,每個謎團都有合乎常理的解答。我一直認為,相對卡爾納奇等超能偵探,西蒙·亞克更多地繼承了布朗神父的衣缽。

西蒙·亞克真像他自稱的兩千歲那樣老嗎?雖然《聖經》中也有和他同名的人,但我並不打算過多考慮這個問題。我希望讀者們能享受西蒙·亞克的故事,無論是基於探案的純粹性,還是故事的幻想性。我常常覺得“也許”(Perhaps)是我最愛用的詞語之一,它最能體現小說家的技巧,當我前幾年不經意地發現“也許”是我首部正式發表的作品的開篇詞之時,我簡直樂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