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鐘聲尋蹤

追尋了兩天後,本·斯諾在一個小水潭邊找到了這個奄奄一息的男人。他慢慢讓燕麥停住腳步,右手握著槍柄,提防自己落入圈套。但緊接著,他看到那個男人胸前被血染紅的繃帶,認出他就是從始至終跟在波德爾身旁、有著一半墨西哥血統的槍手——湯米·岡左拉斯。他的馬在不遠處啃咬著稀疏的青草。

即使已經知道岡左拉斯快斷氣了,本仍然緩緩靠近。空曠的地形沒有為來復槍手提供任何遮蔽物,但他深知波德爾殘忍無情,會把一個將死之人作為陷阱誘餌。“你身上有沒有武器?”他問岡左拉斯,“把你的槍扔過來。”

那個男人連頭都擡不起來了,手槍就掉在一公尺外的沙地上,他抓在胸前的雙手卻一動不動。本飛快地大步走過去,一腳把武器踢到他夠不到的地方。然後,他蹲下身,檢查他的傷勢。

“我快不行了。”岡左拉斯清晰地說。在托斯科搶劫銀行時,他受了傷,而讓本·斯諾接手這項在沙漠中追尋波德爾的工作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相信重傷會拖緩他們逃亡的腳步。但波德爾卻給這個男人一把槍,把他扔在一個水潭邊,任他自生自滅,自己走了。

“跟我說說波德爾,”本問這個男人,“他朝哪兒走了?摘下面罩,他長得什麽樣子?”

岡左拉斯想笑,但他嘴裏充滿了血。“你永遠也抓不到波德爾,”他費力地喘息著,“沒有人可以。”

“說吧,岡左拉斯,他把你扔下等死。你不欠他的。”

但為時已晚。墨西哥人的頭歪向一側,闔上了雙眼。一時間看來,他好像咽了氣。本剛想站起身,岡左拉斯吐出了最後幾個字。“鐘聲,”他說,“聽著鐘聲,你就能抓到波德爾,或者波德爾會抓到你。”

本不知道這番話旨在幫助他還是會將他送上死路。但鐘聲是他唯一的線索。他將湯米·岡左拉斯埋葬在水潭邊,解下馬匹的鞍子,放了它,然後騎上馬繼續追尋。

第二天,他遇到了一個站在一匹死馬旁的女孩兒。她穿著一條粗斜紋棉布褲和一件男式襯衫,但即使隔得很遠,也能毫無疑問地確定她的性別。她傲慢地高昂著頭,黑色的長發飄蕩在背後,端在手中的來復槍足以提醒來者她可不是好惹的。目之所及,仍不見城鎮或道路,本覺得有義務幫她一把。他策馬走近,看到的令他感到興奮。躺在她腳邊的那匹死馬很像波德爾逃出托斯科時騎的那匹黑白相間的馬。

見他騎在馬背上靠近,她放低了來復槍。“開始我還以為是他又回來了。”她說。

“誰?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一個蒙面男人搶了我的馬。”

本下了馬,走過去檢視那匹死馬。它被人近距離射穿了腦袋。“那人長什麽樣?”

“我說了,他蒙著面——頭上套著一個布袋子,眼睛的地方挖了兩個洞。他個子很矮,和我差不多,是個用槍的好手。”

“你一個人在這兒幹什麽?”

她又端起了來復槍,“為什麽要告訴你?”

本笑著迎著槍口走過去,輕輕推開槍筒,“那個搶走你的馬的男人據說名叫波德爾,他是絕對不會留給你一支填裝了子彈的來復槍,好讓你在他離開時從背後給他一槍的。他拿走了子彈,是不是?”

“你好像什麽都知道,先生——”

“斯諾。本·斯諾。”

她看起來放松了一些,好像他的名字令她接受了他。“我叫艾米·弗瑞斯特。我和我弟弟在離這裏四十英裏遠的山谷裏有個牧場。我在找走散的牲口。”

“在沙漠裏?”

“有時候他們能跑這麽遠,特別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羊羔子。這附近有些水塘。”

“我昨天路過了一個。”

“不管怎麽樣,我聽到一聲槍響,就朝著這邊過來了。那個男人看到我後,就把袋子套在了頭上,拔出槍來對著我。說他的馬扭斷了腿,他只好射死了它,而且他要騎走我的馬。他把我的來復槍子彈倒空,就像你猜的那樣,然後就把我扔在了這兒。我真希望我看到他的臉。”

“如果你看到了,你就沒命了。那個蒙面男人自稱波德爾,從來沒有被任何人看到過他的真面目。他在新墨西哥全境打劫銀行和公共馬車。一般情況下,他都是一聲不吭,他有個叫湯米·岡左拉斯的跟班替他說話。但現在岡左拉斯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