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前無照托兒所(第2/13頁)

“能馬上叫得動你,應該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吧。是羽澤組還是京極會?”

我把香蕉搬進店裏,又走了出來。他以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說:

“如果是那種職業人士要找我,下雨天我是不理會的。白褲子一下就弄臟了。找我的是G少年。”

我摘下一根裝在籃子裏的香蕉,往崇仔胸前丟去。他原本插在口袋裏的手像閃電一樣抽了出來,抓住飛過去的香蕉。我也拿了一根自己吃。

“但你不就是現任國王嗎?你上面應該沒有人了吧?”

崇仔盯著那根浮現茶色斑點的菲律賓產香蕉,好像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一樣。

“國王這位子也會代代相傳啊,我必須好好對待已經引退的歷任國王才行。如果在我這代養成不照顧他們的壞習慣,哪天等我退位可就不妙了。”

我剝開香蕉皮,向崇仔點頭。還那麽綠的香蕉,大家竟然都吃得下去。香蕉明明應該等到表皮失去水分、有點幹時再吃,才是最好的。我大剌剌吃著香蕉說:

“那麽,找你的是前一任國王嗎?”

“沒錯。喂,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沒教養啊?”

崇仔抓著香蕉,不可思議地盯著我看。

“大家都這麽說呢,主人。您在享用香蕉的時候,是不是都得拿刀叉才行呢?”

我模仿電影裏那種美國南方奴隸的配音腔調。崇仔露齒笑道:

“你終於知道自己的身份啦,我很高興。拉上鐵卷門後,就跟我一起去吧。是真治哥緊急找我。”

“遵命,遵命,長官。我知道了,主人。”

我這無知的黑手關了店門、向老媽報告會晚點回來後,就和崇仔步入夜晚的街頭。我聞到某種麻煩的氣味。雖然雨水讓濕度達到百分之百,但是在夜晚的街道上走一走倒也不錯。可惜有個問題——和國王走在一起,老是會有迎面而來的小鬼向他敬禮。煩死人了。

在等紅綠燈時,崇仔告訴我關於前一任國王的事。他叫菅沼真治,直到五年前左右,都還是池袋G少年的國王。我對這個人完全不熟。

“他的人望或許比我還好。真治哥靠的不是拳頭,而是靠這裏在帶領大家。不過當時G少年的人數還很少啦,團隊也給人一種很居家的自在感。”

崇仔一面說,一面指著自己的胸口。他的傘是細細的銀柄,似乎是正牌的925純銀。我的傘只是三百元的中國制塑料傘。

“你那把傘到底多少錢啊?”

“喂,不是在講前一任國王的事嗎?這是倫敦的傘店手工制的。偷偷跟你說,一把要價十五萬元。真治哥他……”

我嘆了口氣,打斷他的話。

“最近無論翻閱哪一本男性雜志,都會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瘋了。一雙鞋要十萬元,一件夾克要二十萬元,一只手表要一百萬元。每次我都不可思議地覺得,‘這麽貴,鬼才會買!’不過你這種人似乎就是會買。”

我這麽感嘆之後,崇仔突然在雨天的人行道上把黑色大傘遞給我。

“我拿它和你的塑料傘交換吧。真治哥應該沒什麽錢,這把傘就當成這次請你幫忙的報酬,收下吧。”

崇仔露出認真的表情笑道:

“也當成好吃香蕉的謝禮。反正我本來就很討厭在雨天撐傘走路,看起來太蠢了。”

因此我們兩人交換了雨傘。即使撐的是塑料傘,國王還是國王,看起來仍然像個電影明星。至於我,只是一個撐著高價雨傘的黑手。過了斑馬線後,崇仔以下巴向前方比了比。

“真治哥就在那棟大樓裏,至於是哪一層,你猜猜看。”

我擡頭看著位於站前圓環旁有多個商家進駐的古老大樓。

一樓是咖啡廳,二樓是高利貸,三樓是色情按摩,四樓又是高利貸,五到七樓是正流行的站前英語會話補習班,最高層八樓的窗戶上有大大的字樣寫著“池袋KIDS GARDEN”。

前G少年的工作地點?我讀著二樓與四樓的電光招牌。

“不是‘Loans富士山’就是‘Ambitious’。如果都不是,就是那家叫‘飛天女孩’的色情按摩。”

“很遺憾,是KIDS GARDEN。”

“那個不是幫小朋友準備考試的補習班嗎?”

我經常走過那棟大樓前面,所以聽過店名。那層樓一直到半夜燈都亮著。

“不是。上樓的時候要安靜一點。那裏是無照托兒所,園長是真治哥。走吧。”

於是我們兩人走進帶有尿臊味的老舊電梯,搖搖晃晃上了八樓後,我們走了出去。眼前的墻壁上掛著一個白板,四周貼著色紙做成的花,很像一個畫框,正中央以粉紅色馬克筆寫著“歡迎光臨!池袋KIDS GARDEN”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