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貝店的女孩(第2/9頁)

“這一帶也不安寧了。”在廚房嘗著醬湯的聰子說道,“人增加得太快,都是因為公寓建得太多了。”

文孝什麽也沒說,打開電視,調到轉播夜場棒球賽的頻道。菜穗專心擺著餐具。公寓增加,新居民增加,壞人也就增加了——這幾乎成了聰子的口頭禪。

在上川家,只有三個人到齊才能開飯,這是不成文的規定。因為文孝外出,今天的晚飯比平常晚。

直到不久前還是菜穗準備晚飯,但從一周前開始便換成聰子了,一切又回到了她住院前的樣子。

菜穗的母親在她上小學之前便因交通事故去世了。菜穗當時還小,但打擊和悲痛至今還在她心中揮之不去。幸虧家裏開店,白天父親總能待在身邊,祖母也在一起,菜穗才得以擺脫單親家庭的孩子固有的孤獨感。她渴望母愛,但祖母精心準備的飯菜總能溫暖她的內心。郊遊的時候,別的孩子看到菜穗的便當,都羨慕不已。

正因如此,今年四月得知祖母差點病危時,菜穗刹那間臉色煞白。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趕到醫院時,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淌。

正如聰子對保險推銷員田倉所言,聰子原本是為動脈瘤手術而住院的。然而,就在手術前幾天,她忽然開始不明原因地發高燒,有時甚至陷入昏迷。

這種狀態持續了三天,第四天才清醒過來,菜穗見狀又哭了起來。

後來醫生告訴她,發燒是由膽管炎引起的。菜穗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依賴、撒嬌的對象已是一個有病在身的老人。

聰子出院時,菜穗握住祖母的手說道:“以後我來照顧奶奶。您之前對我的好,我都要回報給您。”

聰子聞言感動得大哭起來。

但遺憾的是,這種感人的場面並沒持續太久。聰子原本就感動得快,冷靜得也快。一開始她還有心情看著笨手笨腳的孫女做家務,但漸漸就變得急躁,開始插手。她要強好勝又性急,不會考慮照顧別人顏面,說話時也不會考慮如何不傷害對方。更糟的是,菜穗在這一點上像極了聰子。她對聰子說:“既然您那麽多牢騷,幹脆自己幹好了。”於是沒過多久,家裏的情形便恢復到聰子住院前的樣子。

只有文孝比較高興。在菜穗負責夥食期間,他瘦了五公斤。自從聰子重新掌勺,他眼看著又恢復了體形。

“對了,閨女,你在美容學校裏好好學習了嗎?”

“當然啦。今天不是休息嘛,所以我才在家裏。”

“那就好。”

“菜穗啊,能當上美容師嗎?”

“當然能。”菜穗瞪了奶奶一眼。但她實在不能說自己因為奶奶曠了好幾次課。

“既然要幹就好好幹,早點自力更生,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文孝說道,“俗話說得好……”

“不勞者不得食,對吧?我知道。”菜穗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2

菜穗從今年四月開始到美容學校學習。入學後,當她正準備努力學習時,聰子得病了。她因此落下了很多課程,最近才終於趕上。當美容師是她從小的夢想,上高中時也從未想過考大學。

她也知道家裏的經營狀況不太好,現在的收入勉強夠維持生計。但聰子會愈加衰老,文孝的身體也不可能一直這麽好。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一旦形勢轉壞,只有靠自己努力賺錢養家。她想早點長大成人,自力更生。

美容學校的課上到四點。菜穗四點二十分坐上地鐵,在都營新宿線的濱町站下車,走過明治座和清洲橋大道,朝人形町走去。對面走過幾個穿著襯衫的男人,脫下來的西裝上衣搭在肩上。今天的確很熱。

從這裏到都營淺草線人形町站之間有一條叫甘酒橫丁的商業街,仙貝店“鹹甜味”——菜穗的家——就在這條街上。

就算恭維,這條街也算不上最前沿的商業街。服裝店裏掛的都是中老年女裝,中午時分路上都是用牙簽剔牙的上班族。這條街的唯一可取之處就是保存著傳統的江戶風情。在發現這一點之前,菜穗一直認為任何地方都有賣三味線和箱籠的。

有家商店門口擺著木質陀螺和撥浪鼓,那是手工藝品店“童夢屋”。菜穗從門前走過時,店裏有人招呼道:“回來啦?”是系著圍裙的菅原美咲。美咲在這家店打工,比菜穗大一歲。兩人最近成了朋友。

“美容學校怎麽樣?”

“馬馬虎虎吧。”

“是嗎,加油哦。”

“謝謝。”菜穗微一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