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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eem to see a rose,

I reach out, then it goes.

Blue Öyster Cult,‘Lonely Teardrops’

我似乎看見一朵玫瑰,

我伸出手去,它消失了。

——藍牡蠣崇拜樂隊,《孤獨的淚滴》

斷腿的新聞一出,斯特萊克就知道老熟人多米尼克·卡爾佩珀會聯系他。結果這位《世界新聞》的記者周二一大早來了電話,怒火中燒地質問斯特萊克為什麽不一接到人腿就聯系他,並拒絕接受任何解釋。他提出付一大筆可觀的預付金,要斯特萊克一有新進展就通知他,但斯特萊克拒絕了,讓記者更加暴跳如雷。卡爾佩珀以前幫斯特萊克介紹過有償工作,但這通電話結束後,偵探覺得,以後恐怕再也沒有類似的外快賺了。卡爾佩珀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斯特萊克和羅賓到下午才通上話。斯特萊克背著旅行包,在人頭攢動的希思羅機場特快列車裏給她打電話。

“你在哪兒?”他問。

“‘綠薄荷犀牛’對面的酒吧。”她說,“那地方叫‘庭院’。你呢?”

“剛從機場回來。謝天謝地,‘瘋爸爸’登機了。”

瘋爸爸是個富有的國際銀行家,斯特萊克正受他妻子委托,跟蹤他。這對夫婦正在激烈地爭奪孩子的撫養權。之前銀行家經常半夜四點跑到妻子的住處,坐在車裏,用夜視望遠鏡對準小兒子臥室的窗戶,而斯特萊克就在一邊盯著他。現在他去了芝加哥,斯特萊克總算能休息幾天了。

“我來找你,”斯特萊克說,“待著別動——當然,除非銀發跟誰溜掉。”

銀發是個俄國姑娘,經濟學學生兼大腿舞者。他們的客戶是她的男朋友。斯特萊克和羅賓戲稱他為“第二次”,這一半是因為,這已經是他們為他調查的第二個金發女友。除此之外,了解情人在哪兒、如何背叛自己似乎讓他上癮。羅賓覺得“第二次”既陰險又可憐。羅賓現在所在的酒吧,就是他和銀發相遇的地方。羅賓和斯特萊克只需調查銀發,看看她有沒有為其他男人提供“第二次”得到的那種特殊優待。

“第二次”可能不會相信、也不會喜歡這樣的結果:他的這個女朋友似乎是個相當忠貞的人。這樣的大腿舞者身上可不多。羅賓跟蹤她幾個禮拜,發現她大多數時間獨來獨往,一邊讀書一邊獨自進餐,很少與同事交流。

“她在俱樂部工作,顯然是為了賺學費,”羅賓跟蹤她一周後,對斯特萊克憤慨地說,“‘第二次’如果不希望其他男人色迷迷地盯著她看,幹嗎不提供點經濟上的幫助?”

“她在為其他男人表演大腿舞時最有魅力,”斯特萊克耐心地回答,“我沒想到他等了這麽久才追她。銀發明明在各方面都正中他的紅心。”

斯特萊克接下這份工作不久,去了俱樂部一趟,雇了個女孩幫忙。她是個眼神悲傷的棕發姑娘,名字很不尋常,叫“烏鴉”。斯特萊克叫她看著點客戶的女朋友。烏鴉每天都打一次電話,告訴他和羅賓銀發在忙些什麽。俄國姑娘如果把手機號告訴顧客,或者對哪個顧客特別殷勤,烏鴉會立即向斯特萊克報告。俱樂部禁止肢體碰觸和私下拉客,但“第二次”仍然相信,除了自己,還有很多男人會帶她出去吃飯,和她同床共枕(“可憐的混蛋。”斯特萊克說)。

“我還是不明白我們為什麽非得守在這兒,”羅賓再次沖著手機嘆氣,“在哪兒都能接烏鴉的電話。”

“你知道為什麽,”斯特萊克起身準備下車,“他想要現場照片。”

“但我們目前只有她走路上下班的照片。”

“無所謂。照片會讓他興奮。再說,他認定銀發總有一天會跟著某位俄國政客離開俱樂部。”

“你幹這種事情時,難道不覺得自己很卑鄙嗎?”

“你有職業病,”斯特萊克不以為然地說,“待會兒見。”

羅賓站在花草圖案的鍍金墻紙邊等著。酒吧裏擺放著緞面座椅和互不配套的燈罩,與正播放橄欖球賽和可樂廣告的巨型等離子電視形成強烈對比。墻面被漆成時髦的灰褐色,馬修的姐姐最近剛把客廳刷成同樣的顏色。羅賓覺得這個色調讓人抑郁。她望著街對面的俱樂部,目光被通往二樓的木樓梯扶手擋住一些。窗外車流左右湧動,好多輛紅色雙層公交車不時擋住俱樂部的入口。

斯特萊克到時一臉惱火。

“雷德福不要我們服務了,”他說,把背包扔到羅賓旁邊臨窗的高腳凳上,“他剛給我打過電話。”

“不是吧!”

“嗯。他覺得你現在太有新聞價值,不適合再去他那兒當間諜。”

早上六點,新聞報道了人腿事件。沃德爾遵守承諾,事先通知了斯特萊克。偵探往背包裏扔了足夠好幾天穿的換洗衣服,一大早就離開頂樓的屋子。他知道媒體很快就會監視他的辦公室。這不是他第一次成為媒體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