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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p into a world of strangers

Into a sea of unknowns……

Blue Öyster Cult,‘Hammer Back’

跨入陌生的世界

未知的海洋……

——藍牡蠣崇拜樂隊,《回錘》

哢嗒作響的路虎穩健地將道路大片拋到身後。早在巴羅因弗內斯的第一塊指示牌出現之前,這趟上北旅程就已經顯得過於漫長。地圖並沒準確顯示這個港口離他們到底有多遠,有多麽與世隔絕。巴羅因弗內斯並不通往任何地方,也不會有人偶然路過;它本身就是一個終點,一個地理上的死胡同。

他們開過湖區最南端的田野,經過路邊的羊群、幹燥的石墻和風景如畫的村莊,這些景色讓羅賓想起自己在約克郡的家。然後他們穿過阿爾弗斯頓(“斯坦·勞萊的出生地”),瞥見暗示海岸線即將出現的寬闊河口。過了中午,他們終於抵達城鎮邊緣的工業區。這裏風景蕭條,道路兩邊都是倉庫和工廠。

“我們先吃點東西,再去布羅克班克家。”斯特萊克說。他已經對著巴羅的地圖研究了五分鐘。他不喜歡用電子導航設備,因為紙制地圖無需等待加載,在不良環境下也不會消失。“前面有個停車場,在環島左轉。”

他們開過克雷文體育場破舊的側門,這裏是巴羅襲擊者橄欖球隊的主場。斯特萊克警惕地觀察四周,尋找布羅克班克的身影,也因此領略到當地的獨特特征。他是康沃爾人,本以為這裏隨處都能見到大海,能聞到海風的氣味,但說這裏是內陸也不會引人懷疑。最先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城外一座巨大的購物中心,四面八方都是高档商店時髦的門臉。但就在那些DIY商店和比薩餐廳中間,偶爾會有別具一格的建築傲然挺立,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訴說這裏曾經作為工業重地的繁華歷史。裝飾藝術風格的海關大樓如今已改建成餐廳;維多利亞風格的技術學校四處豎著古典雕像,門口的石碑上刻著經典拉丁語格言:“勞動征服一切”。再往下走,兩邊是成行的聯排建築,仿佛洛瑞畫裏的工人宿舍。

“我從沒見過這麽多酒吧。”羅賓拐彎,把車開進停車場,斯特萊克說。他很想來杯啤酒,但“勞動征服一切”這句箴言還在腦海。他最後遵從羅賓的建議,進了旁邊的咖啡館。

四月的陽光很明亮,但風從看不見的海上吹來,帶來一絲涼意。

“這不算過分吹噓?”他對著咖啡館的招牌喃喃。招牌上寫著店名:“最後手段”。咖啡館對面是家名叫“從頭再來”的二手服裝店,服裝店隔壁是家生意興旺的當鋪。與不吉利的名字相反,“最後手段”裏窗明幾凈,坐滿喋喋不休的老太太。斯特萊克和羅賓吃飽飯,心滿意足地回到停車場。

“如果他家沒人在家,要盯著他家的房子,可不容易,”他們回到路虎裏,斯特萊克給羅賓看地圖,“在死路的最盡頭,沒地方躲。”

“你有沒有想過,”羅賓發動車,有點輕率地問,“霍莉就是諾爾?他有沒有可能變性了?”

“如果是這樣,他可太好找了,”斯特萊克說,“穿上高跟鞋至少六英尺八,還有菜花耳。這裏右拐,”路虎開過一家名叫“清貧之人”的夜總會,他又說,“老天,這兒的人可真愛實話實說。”

一座巨大的奶白色建築在前方擋住海景,大樓表面有“BAE系統公司”幾個字。大樓沒有窗戶,寬度幾乎有一英裏,看上去陰郁,咄咄逼人。

“我想霍莉應該是他的姐妹,也可能是他的最新一任妻子,”斯特萊克說,“左拐……這個霍莉和他的年紀差不多。右拐,我們要找的是斯坦利路……看來我們要把車停在BAE系統公司邊上了。”

結果正如斯特萊克所料。筆直的斯坦利路一側是住房,另一側是頂端繞著鐵絲網的高大磚墻。墻裏就是那座詭異肅穆的工廠大樓,沒有窗戶,一片潔白,體積就夠嚇人的。

“‘輻射範圍邊界’?”羅賓放慢車速,讀著墻上的字。

“造潛艇的地方,”斯特萊克說,擡頭看著鐵絲網,“到處都是警告標識——你瞧。”

這條死胡同裏空無一人,盡頭是兒童公園和一個露天小停車場。羅賓停車,注意到墻頂的鐵絲網上掛著好幾樣玩具。球顯然是不小心扔上去的,但球旁邊還有個折疊式嬰兒車,嬰兒車纏繞在高高的鐵絲裏。羅賓覺得有些不舒服:有人故意把它扔到誰也夠不著的地方。

“你下車幹嗎?”斯特萊克從車後繞過來,問。

“我想——”

“布羅克班克如果在這兒,讓我來對付,”斯特萊克說,點了根煙,“你別靠近他。”

羅賓回到路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