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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have this feeling that my luck is none too good……

Blue Öyster Cult,‘Black Blade’

我感覺運氣不佳……

——藍牡蠣崇拜樂隊,《黑色刀鋒》

周四早上,鬧鐘響起來。斯特萊克伸出一只沉重的胳膊,一把拍在老式鬧鐘頂上,將它拍下床頭櫃。他眯起眼,看著從單薄窗簾外透入的陽光,不情願地承認,那沉悶而執著的鈴聲是對的。他太想翻個身繼續睡,用胳膊擋住眼睛,又躺了幾秒鐘,擋住新一天的來臨。然後他呻吟著嘆口氣,一把掀開被子。幾分鐘後,他伸手去開洗手間的門,想起自己在過去五天裏,平均每天只睡了三小時。

正如羅賓所料,羅賓放假意味著他必須在銀發和瘋爸爸之間做出選擇。後者最近突然出現在兩個年幼的兒子面前,嚇得他們哇哇大哭。斯特萊克目擊過那一幕後,決定將他視為首要目標。他讓銀發繼續她那無懈可擊的日程,一周大部分時間都在給跟蹤狂父親拍照,不停拍下他偷窺孩子、一旦母親不在就上前搭話的證據。

斯特萊克除了跟蹤瘋爸爸,還在做自己的調查。在他看來,警察的行動速度太慢了。對於凱爾西·普拉特之死,現在仍然沒有任何證據排除布羅克班克、萊恩和惠特克的嫌疑。在之前五天裏,他把所有閑暇時間都用上了,和以前在軍隊裏偵查時一樣不分晝夜、堅韌不拔。

他用獨腿站著,將淋浴開關順時針旋轉。讓他瞬間清醒的冷水沖過腫脹的眼皮,流過前胸、胳膊和腿上的黑色汗毛,激起一陣陣雞皮疙瘩。這間浴室非常小,好處是他就算失去平衡,也沒有地方可以摔倒。他洗凈身體後,單腿蹦回臥室,用毛巾把全身上下簡單擦了一遍,打開電視。

皇室婚禮將在明天舉行,所有新聞頻道都在講典禮的準備情況。他綁好假肢,穿戴整齊,喝著茶吃了烤面包。期間主持人和嘉賓一直在電視裏興奮地喋喋不休,說有多少人已經在道路兩邊和威斯敏斯特教堂門外搭好帳篷,又有多少遊客專程來到倫敦觀賞典禮。斯特萊克關掉電視,下樓去辦公室。他打著哈欠,想知道媒體對於皇室婚禮鋪天蓋地的報道是否會影響到羅賓。自從他們上周五接到那張印有傑克·維特利亞諾繪畫的駭人卡片,斯特萊克就再也沒見過她。

斯特萊克剛在樓上喝了一大杯茶,可還是一進辦公室就燒了水,然後把之前閑暇時收集的清單放到羅賓桌上:脫衣舞會,大腿舞俱樂部,按摩店。羅賓回來後,斯特萊克打算叫她繼續在網上調查肖爾迪奇的此類場所,這樣她就能安全地待在家裏工作了。斯特萊克如果能說服羅賓,會叫羅賓跟母親回馬沙姆。羅賓接到卡片時那慘白的臉色,讓他一整個星期都難以釋懷。

他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坐到羅賓的桌前,查起電子郵件。他想讓羅賓回家,但還是很期待能見到她。他想念羅賓在辦公室裏的樣子,她樂觀又腳踏實地的態度,與生俱來的善良。他還想和羅賓分享自己對那三個男人的調查進展。

到目前為止,斯特萊克為了尋找惠特克的蹤跡,已經在卡特福德待了將近十二個小時。惠特克的住處在一家薯條店樓上,門口是條人來人往的步行街,對面就是卡特福德劇院。劇院周圍有魚店、假發店、咖啡館和面包店,每家店鋪樓上都是一所公寓,有三扇排列成三角形的拱窗。尚克爾所說的窗口總是掛著薄簾。白天,步行街上到處都是小攤,小攤給斯特萊克提供了不少藏身之所。捕夢網攤的熏香和旁邊冰塊上的生魚味混合在一起,充斥他的鼻孔。他後來習慣了,聞了也沒有感覺。

接連三個晚上,斯特萊克站在公寓對面的劇院門口,盯著薄簾後晃動的人影。周三晚上,薯條店旁邊的門開了,一個瘦弱的少女鉆出來。

臟兮兮的黑發向後挽起,露出憔悴溫順的臉龐。她的臉色白中帶紫,很可能得了肺病。她穿著露臍上衣,外面罩了件灰色套頭衫,拉鏈一直拉到領口。瘦削的雙腿上穿著褲襪,像管道清潔工。她將雙臂緊緊交叉在胸前,側身靠到薯條店門上,用體重把門推開一條縫,然後一頭栽倒似的鉆進去。斯特萊克快步跨過街道,伸手扶住差一點就關上的門,站到她身後排隊。

她排到櫃台前,店裏的男人叫了她的名字。

“還好嗎,斯蒂芬妮?”

“嗯,”她低聲說,“兩杯可樂,謝了。”

她的耳朵上有好幾個耳洞,鼻子和嘴唇上穿了環。她用硬幣付了款,低著頭走了,沒看斯特萊克一眼。

斯特萊克回到街對面黑黝黝的門洞裏吃薯條,視線始終緊盯著店鋪上方透出燈光的窗口。她買了兩杯可樂,這意味著惠特克在家。他可能正全身赤裸地躺在床墊上,就像斯特萊克小時候經常目睹的那樣。斯特萊克以為自己已經能置身事外,但他站在薯條店裏排著隊,意識到自己離那混蛋可能只有幾英尺遠,擋在他們中間的只有單薄的木板和混凝土天花板,他的脈搏還是不禁劇烈加快。他固執地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夜裏一點,窗裏的燈光全都熄滅。惠特克的身影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