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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th threats of gas and rose motif.

Blue Öyster Cult,‘Before the Kiss’

帶著煤氣和玫瑰圖案的威脅。

——藍牡蠣崇拜樂隊,《親吻之前》

斯特萊克站在陰影裏,握著手機等待著。他穿著對六月傍晚而言過於溫暖的二手夾克,深深的口袋凸起來,被他細心藏好的東西拖得直往下墜。最好在夜色掩護下實施計劃,但夕陽走得很慢,仍然照耀著他面前形形色色的屋頂。

他知道自己該集中精神準備當晚的危險行動,但思緒還是不由得轉回羅賓身上。羅賓至今沒回電話。斯特萊克在腦海裏定了個期限:她今天結束時如果還沒回電話,那永遠都不會回了。明天十二點,她就要在約克郡嫁給馬修。斯特萊克確定,那將是決定命運的轉折點。羅賓戴上戒指時,他們如果還沒說上話,那他們恐怕再也不會有聯系。如果說有什麽讓他深刻意識到失去羅賓是多大的損失,那就是過去幾天和他一起待在辦公室裏的那個女人。她雖然美得驚人,性格卻潑辣而吵鬧。

西邊的天空染滿色彩,和鸚鵡的翅膀一樣明亮耀眼:猩紅,橙黃,還有一絲淡淡的綠色。在這片五彩繽紛的天空後面,淡紫色的夜幕上有星辰閃爍。快到行動的時間了。

尚克爾仿佛聽見了他的心聲。斯特萊克的手機震動,進來一條短信:

明天喝一杯?

他們事先商量過暗號。這一切終將上法庭,被公之於眾——斯特萊克認為這很有可能——他必須將尚克爾排除在外。今晚,他們不能留下任何可疑信息。“明天喝一杯?”就等於“他進了俱樂部”。

斯特萊克把手機塞回兜裏,從藏身之處走出來,穿過黑暗的停車場,走向唐納德·萊恩無人的家。SE1公寓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黑漆漆的身軀龐大逼人,不規律排列的窗口反射著最後幾縷鮮紅的夕陽之光。

沃拉斯頓小巷樓房的陽台前都攔了細網,防止鳥兒在上面落腳,或透過打開的門窗飛入室內。斯特萊克繞到側門前。之前,他趁一群少女出門的工夫,找東西卡住門。沒人把它關好;大家都以為有人騰不出手來開門,不敢輕易插手,以免惹怒此人。在這個地方,生氣的鄰居和闖上門的強盜一樣危險,何況鄰居事後仍然會和你住在一個地方。

斯特萊克爬樓梯爬到一半,脫下外套,露出熒光工作服。他拿著藏著丙烷罐的夾克,繼續往上爬,最後走上萊恩房子的陽台。

和萊恩共用陽台的住家裏透出燈光。在這個溫暖的夏日傍晚,這位鄰居家開了窗,說話聲和電視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斯特萊克悄無聲息地走向盡頭無人的公寓。他到了自己曾在停車場裏長時間觀察過的門口,把裹在夾克裏的丙烷罐挪到左胳膊的臂彎裏夾著,從口袋裏掏出橡膠手套戴上,然後又掏出一些不成套的工具。其中有些是他自己的,另外的則是他向尚克爾借來的:榫眼鎖的結構鑰匙,兩套萬能鑰匙,各種型號的梳子型開鎖器。

斯特萊克開始研究萊恩房子門上的兩把鎖。鄰居家傳出美國口音的女聲。

“法律是法律,對錯是對錯。我要做對的事。”

“要是能操傑西卡·阿爾巴,叫我幹什麽都行。”一個喝高了的男聲說,另外兩個男人哄笑著表示同意。

“快啊,你個混蛋。”斯特萊克低聲嘟囔,和位置靠下的第二把鎖搏鬥著,胳膊緊夾著丙烷罐。“動啊……動啊……”

鎖“哢”的一聲開了。斯特萊克推開門。

和他預想的一樣,屋裏的氣味非常難聞。斯特萊克走進門。屋裏看起來年久失修,沒有任何家具。他要想開燈,必須先拉上窗簾。他向左轉過身,不小心踢到某個紙箱似的東西。有什麽重物掉到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操。

“喂!”單薄的墻面後面傳來叫喊,“是你嗎,唐尼?”

斯特萊克快步走回到門口,在房門把手旁邊的墻上來回摸索,找到電燈開關。燈光照亮整個屋子,屋子裏面只有一張滿是汙漬的雙人床墊和一個橙色箱子。滾落在地的iPod底座顯然本來是放在箱子上的。

“唐尼?”之前的聲音又說,已經移動到陽台上。

斯特萊克掏出丙烷罐,打開,把它塞到橙色的箱子底下。陽台上傳來逐漸接近的腳步聲,隨即有人敲門。斯特萊克開門。

一個滿臉粉刺、頭發油膩的男人眼神蒙眬地看著斯特萊克。他顯然已經嗑藥嗑高,手裏拿著一罐約翰·史密斯啤酒。

“老天爺,”他口齒不清地說,使勁聞了聞,“這他媽的是什麽氣味?”

“煤氣,”身著熒光服的斯特萊克說,像個嚴厲的國家電網工作員,“樓上有人通知我們。應該是從這裏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