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助跑

灸英社的神田到達酒吧式餐廳“sunrise”時,正好是下午五點。向店員報出姓名後,他被引到後面的一個單間。說是單間,面積相當大,可容十人左右聚會。

理所當然地,還沒有一個人到。神田在靠門口的椅子上坐下,掏出香煙,點上火,抽完一根看看手表,才過了兩分鐘。

果然沒必要定在五點聚會啊。

神田一面想,一面把煙灰撣到煙灰缸裏。他向相關人士提議五點聚會的時候,也曾有人提出不同意見,但最後還是依從了他的安排。

定在五點半就好了。

神田估計其他人多半會姍姍來遲。因為評審會五點鐘才開始,公布結果的時間還要晚得多。況且迄今為止,這一獎項的評審從未在一小時內結束。

也罷。

神田架起腿來。事實上他也迫切盼望一個人靜一靜。他想起了離開出版社前妻子打來的電話。

“來電話了,說還是沒考上,現在得準備讀補習學校了。”

妻子的聲音低沉憂郁。神田聽畢,心情也是一片灰暗。

今天是兒子大學錄取結果公布的日子,之前他考過的大學悉數落榜,今天公布的大學是最後的城堡了。可妻子說連那所大學也沒錄取,事到如今,除了復讀已經別無選擇。

多花錢且不說,一想到今後一年都得飽嘗這種郁悶心情,神田就愁腸百結。兒子慪氣的模樣,老婆的歇斯底裏,光是想想就不勝其煩。

他正想點上第二根煙,門開了,進來的是《小說灸英》編輯部的鶴橋。

“咦,神田兄,就你一個人在?”

“是啊,定在五點果然太早了些。”

“我就說嘛。”鶴橋含笑在神田對面坐下,四下張望,“待會兒請寒川坐哪兒?”

“就請他坐中央的上座好了。”

“說得是。”

鶴橋用指尖咚咚地敲著餐桌,仍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

“對了,”神田開口道,“你前天去拜訪花本老師了?”

“是啊。”

“老師對今天評獎的事透了什麽口風沒有?”

“唔……”鶴橋搔搔頭,“沒有任何明確的表示,只不過……”

“怎樣?”

“他略略提到了望月,說他已經是第三次入圍了,應該很想得獎。”

“什麽意思?莫非他要推薦望月?”

“不是嗎?寒川是第五次入圍,可他連一個字都沒提。”

“那花本老師果然是要推薦望月了?”神田皺起眉頭。

“畢竟望月的創作風格正合他的口味嘛。”

“也是。”神田猛抽煙,“根據文福社的消息,鞠野老師好像決定推薦乃木坂。”

“不出所料。”鶴橋點頭,“上屆評委中只有鞠野老師一人推薦乃木坂,聽說他對自己的意見未獲通過耿耿於懷。”

“所以我看他這次不會讓步。”神田嘆了口氣,再次看看手表,已經五點十五分了。

“來點啤酒?”

“好啊。”神田同意。

見鬼!為什麽我非得待在這兒不可?鶴橋壓抑著內心的不滿,佯若無事地喝著啤酒。本來應該由我陪乃木坂一起等待獎項公布才對,畢竟我一直都是她的責任編輯啊。雖說我也負責寒川,但才剛接手,連一張原稿都沒從他那裏拿到過,跟他打交道時間最長的就數總編了,可那胡子老爹(1)卻說——

總編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

“乃木坂那裏我去,你就去寒川那裏吧。當然,如果寒川獲獎,我馬上趕到。”

還煞有介事地說什麽“如果寒川獲獎”!鶴橋暗暗咂嘴。明明清楚那種可能性渺茫得很。他就是想把好去處搶到手罷了。那胡子老爹一直到做上總編,根本一次都沒見過乃木坂。可惡!

“那個,”神田低聲問道,“萬一寒川落選,該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就是之後的安排啊。在這裏吃完飯之後去哪兒?”

“銀座如何?”

“哦,那就去‘睫’?”

神田提出的這家酒吧是文壇中人時常光顧之地。

“可以,就拜托你了。”

“好。說起來,也該輪到寒川得獎了。”神田臉色陰沉地盯著空中。

分明就是要落選的跡象好不好?鶴橋掃興地想。這下出書的責任編輯也沒盼頭了。唉,倒黴,真羨慕去乃木坂那裏的家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