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謎底(第4/6頁)

“金田一,這裏有點不大對。”

磯川警官第一次開口,卻帶著糾正語氣。

“醫生也許有機會殺月代,但你別忘了,醫生的左手斷了,再說,月代是被人用日本手巾勒死的,一只手怎麽勒死人……”

“並非絕對不可能,警官。”

金田一耕助語調憂傷地說:

“他們也知道那條手巾是整匹染的。祭壇的對面,靠門的右邊掛有很多根把鈴擋跟貓綁在一起的布條。如果在那些布條中混進一條染色手巾,是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幸庵醫生就這樣用右手握著那條手巾的一端,然後偷偷走近正在祈禱的月代身後,迅速卷住她的脖子,並用力拉扯。”

金田一耕助指手畫腳地說:

“由於手巾的另一端固定在門框上,因此,幸庵醫生只要單手就可以勒死她了。等到月代氣絕之後,他就把手巾切成適當的長度。警官,你還記得那條手巾雖然很臟了,但是切口卻很新嗎?這就是說,即使是單手的幸庵醫生也可以用日本手巾勒死人,完成這件不可能的罪行。”

夕陽西斜,在安靜的書院裏,磯川警官急促的呼吸聲,聽來有種驚魂肯定的感覺,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用沙啞的聲音說: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了然和尚、村長、醫生,這些犯罪天才都聚集在獄門島了?”

“不,你錯了。”

金田一耕助以平靜的語氣更正說:

“我剛才也說過了,了然和尚、醫生、村長都只不過是殺人機器而已。可怕的是,想出這三種殺人方法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已去世的嘉右衛門。警官,你也聽說過吧?嘉右衛門死前中風,左手不能用,於是他想到用這種方法殺月代;醫生也是故意弄斷左手,照套他的方式。我想這一點,師父應該可以講得更詳細才對。”

金田一耕助這時候停頓下來,平靜地望著了然和尚。

夕陽西斜,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千光寺在寂靜中迎來了黃昏。寺院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細雨。

磯川警官站起來扭亮電燈,冷而白亮的燈光,霎時間照亮了整個書院,也照亮窗外被雨淋濕的花台。

了然和尚仍然垂眼觀鼻,一副問心無愧的神情,盤腿坐著。過了好一會兒他開始慢而沉穩地說:

“島上的人都知道嘉右衛門臨死的時候,心裏有多悲痛,也難怪他要感到悲痛,畢竟他惟一的繼承人——他的兒子與三松,做了那麽多蠢事,最後又瘋了;他的兩個寶貝孫子又都上了戰場,生死未蔔,家裏只剩下一堆女人。而本家的這三個女人,又沒有一個可以繼承家業,擔當大任,再加上分家的志保,又常利用鵜飼來搗蛋。”

了然和尚悄悄睜開眼睛,看了一下金田一耕助,又接著說:

“嘉右衛門曾在戰爭結束時病倒一次,造成半身不遂,只是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到了十月初他又病倒了,這次,大家都認為他沒救了,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然而他一想到本家的未來,就感到像被地獄裏的鬼火燒遍全身似的。”

了然和尚清了清喉嚨,繼續說:

“他去世的前兩天,把我、村長、幸庵叫到他枕邊,對我們說了些奇怪的話。即使到現在,只要我一閉上眼睛,都還能感覺到嘉右衛門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著。他說:‘大家聽好,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怪異的夢,夢到我殺死了月代、雪枝跟花子,而且是用很美的殺法。’嘉右衛門這麽說著的時候,臉上還浮現出一種很奇特的笑容。然後,他把所有的殺人細節告訴我們,就跟剛才金田一先生說的三種殺人方法一樣。”

了然和尚帶著回憶的神情說:

“其實嘉右衛門並不是在做夢,事實上,當他第一次病倒的時候,噢,不,應該說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慢慢在研究了。我們跟他比較接近,因此,他常常對我們開玩笑說,如果千萬太死了,阿一活著回來,他就要親手把三個女孩殺死。但是這次,他可不是在開玩笑。”

了然和尚無奈地笑一笑,說:

“嘉右衛門說:‘我很希望能親手殺了那三個女孩,但是,我的身體變成這個樣子,已經沒辦法了。本來我應該趁著身體還好的時候動手,但是千萬太跟阿一都毫無消息,我不想隨便殺人,因此才一直沒動手,現在眼看著我就要死了,心裏卻還留著這份遺憾。師父、村長、醫生,如果你們可憐我的話,就幫我完成這個心願吧!’”

了然和尚說到這裏,不由地神色黯然。他喝了口茶之後,又接著說:

“嘉右衛門再三拜托我們,他說:‘如果千萬太死了,阿一活著回來,就照我剛才說的方法,把三個女孩殺掉,才能讓我在九泉之下安心。’嘉右衛門一面流著淚,一面向我們三個人叩拜。接著,他還從枕頭下面拿出三張色紙說:‘這就當做我留給你們的遺物,看到這個,你們就不會忘記我的遺言。’之後,他又詳細地解說每種殺人的方法,並且再三地說:‘拜托,拜托,如果你們違背我的心願,我做鬼都不會饒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