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謎底(第2/6頁)

金田一耕助以敬佩的眼神看了一眼了然和尚。

“後來我們跟了然和尚的距離,雖然比剛看到他的時候要近很多,但是,這段距離卻也正好足夠讓了然和尚把花子倒掛在古梅樹上。這就是他殺死花子的關鍵,如果少了這一步,花子的死就失去意義了。”

金田一耕助帶著嘆息的語氣,接著說:

“屏風上其角的那句‘黃鶯倒吊啼初音’,是要用花子的屍體來為這句詩做比喻的,對和尚而言,這個動作跟殺死花子是同樣重要的。當時和尚把花子掛在古梅樹上之後,趕緊沖出山門,驚慌地喊叫起來,然後,又折回廚房,這時,和尚發現一個計劃之外的闖入者。”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裏,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這個闖入者對了然和尚來講,是個意外的阻礙;對我來講,卻撒下了巨大疑惑的種子。了然和尚發現闖入者躲在禪房,故意給他逃走的機會,我卻研判成了然和尚認識那個男人,而以為那個人就是兇手。”

說到這裏,金田一耕助搖了搖頭,苦笑著。

“其實不然,那個人跟了然和尚或這件案子一點關系都沒有,也許那人目睹到了然和尚把花子倒掛起來,就算他沒看到,至少他知道在了然和尚沒回來前,古梅樹上是沒有屍體的。了然和尚怕那人被當場抓到後泄漏此事,於是才給他逃走的機會。”

金田一耕助挪了挪坐墊,換了個較舒適的姿勢,接著說:

“搜山那天晚上,我們正要逮捕那個人的時候,和尚卻早一步從巖石後面,用鐵念珠打死了那個男人。”

了然和尚仍一臉的無動於衷,金田一耕助的語氣也是平緩柔和的,從兩人的神態上,完全看不出究竟是誰殺了人。誰在指證兇手的殺人行為。

“剛才我說過了然和尚騙了我。其實,了然和尚也不是故意要騙我,是我自己誤會了。這個誤會使我在混沌的案情中摸索了很久;當我們站在倒掛著的花子周圍時,了然和尚說了這麽一句話:‘不管是誰,都對瘋子無可奈何啊’……從了然和尚那時候的樣子、聲音看來,他是真心的惋惜,而且這股感嘆是出自真心、不知不覺脫口而出的,因此,我相信他的話,而同時想到那個瘋子與三松。”

金田一耕助一口氣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看到和尚仍漠然地坐著,不禁輕輕嘆了口氣,說:

“我以為與三松和這件案子有關,這又把我引上錯誤之路。當我發現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金田一耕助感傷地說:

“了然和尚當時不是說‘不管是誰,都對瘋子無可奈何啊’,而是說‘不管是誰,都對季節不對無可奈何啊’。為什麽會這樣呢?原因很簡單,因為了然和尚看到用花子的血肉身體來做比喻的那句詩是‘黃鶯倒吊啼初音’的句子,很明顯是形容春天,然而現在是秋天,因此,和尚才會有‘不管是誰,都對季節不對(“瘋子”和“季節不對”在日本讀音上很相似)無可奈何啊’的感嘆。也就是說和尚感嘆的,其實是俳句裏的季節。”

了然和尚看到金田一耕助終於勘破他的心事,臉上不禁露出溫和的笑容。

金田一耕助看了了然和尚一眼,仍以平靜的語調繼續說:

“啊!師父當然可以笑我。師父這樣的笑容,並不是現在才有。記得那件事情發生後,我們進入正殿找闖入者,我問了然和尚這句話的意思,了然和尚剛開始還不太了解我在說什麽,不久,他就發現我誤會了,忙用雙手遮著臉,肩膀抖動不停,呼吸也變得沉重。”

金田一耕助回想那夜的情景,感到自己的愚拙,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那時,我還十分自得地以為自己這一回終於問在要害上了,所以才會令他感到驚恐,殊不知,其實了然和尚是對我的誤解感到好笑,正抱著肚子大笑呢,只是為了不讓我發現,才用雙手把臉遮住,我、我在了然和尚面前,簡直像個小孩兒。”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裏,感到有些羞愧,講起話來又有些結巴了。

“哪裏、哪裏,金田一先生。”

了然和尚終於停住笑,並以安慰的眼神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你絕對不是小孩兒,你很優秀、很了不起,能夠看出這些關鍵就值得欽佩了,畢竟任何人都無法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好了,花子的事情就到此為止,現在輪到雪枝跟月代了,請繼續吧。”

“雪校被殺的關鍵是……”

金田一耕助深吸一口氣,慢慢說道:

“屍體究竟是什麽時候被放到吊鐘裏面的呢?根據清水的說法,他在八點四十分左右經過時,曾用手電筒照過吊鐘,那時候吊鐘外面沒有看到和服袖子。然後,清水跟村長下了坡道往分家去,過了十分鐘左右再折返,經過吊鐘旁邊的時候,雨下大了。我可以判定,雪枝的屍體絕對不可能是在這之後才放到吊鐘裏面的。因為跪坐在吊鐘裏的雪枝,除了那截在吊鐘外面的和服袖子之外,沒有一個地方是濕的,雖然背部有一點濕,但是,其他地方都是幹的。因此,我大體可以確定屍體放進吊鐘裏面的時間,是在下雨以前。也就是清水巡警跟村長第一次經過吊鐘旁邊,往分家去的那段時間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