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蹤爵士樂團

意外發現

昭和二十八年,筆者已經五十二歲了,但這卻是我生平第一遭嚇得冷汗直流,事後回想起來,自己也覺得好生氣。

當時筆者自喻為“阿砧居士”,不會特別在意這世上的榮辱與得失。可是現在,被金田一耕助毫不留情地用手電筒照射,筆者的弱點也因此暴露出來。這也就是我如此氣自己的原因了。

那件事發生半個鐘頭之後,我坐在西銀座的“葫蘆”——一家京阪料理店的二樓雅座,當時我一面猛吐煙圈,借以隱藏自己的尷尬,一方面又得不時擦拭腋下的冷汗。

坐在面積兩坪多的料理店內,那時候還不至於熱到要吹冷氣的地步,所以室內只有一支電風扇靜靜地吹出涼風,可是卻吹不去飄散在室內的沉悶的氣氛。

突然間,樓梯處傳來陣陣腳步聲,服務生阿妙端來茶水、濕毛巾和菜單。

“阿妙,我那位朋友呢?”

“現在在櫃台打電話,請問您要點什麽菜?”

“等我朋友上來之後再決定吧!”

話才說完,金田一耕助便上樓來了。他強忍住笑意,坐在矮桌的另一頭開始點菜。

“成城先生喝什麽酒呢?啤酒、還是日本酒?”

“就來瓶啤酒吧!”

“可是你不是已經喝了不少酒?”

金田一耕助把視線移到放在筆者坐墊旁的水壺,笑著說道。

這個水壺可以裝五公升的酒,金田一耕助知道筆者有乘車恐懼症,不論是坐計程車或搭火車,不喝些酒的話,鐵定會撐不住。

“是啊!可是你對我的威脅太大了,如果不喝醉的話,可能很難有台階下。”

“哈哈!既然如此,就請你拿兩瓶啤酒來吧!”

“哦,對了,阿妙,你順便把我的水壺裝滿日本酒,冷的也無妨。還有,裝一級酒就可以了,要是喝特級酒,準會被我老婆嘮叨一番。”

“先生,您還要喝啊?”

“不是,主要是當成護身符,只要我喝醉,就不怕坐車了。我不是酗酒,請你放心。”

“阿妙,你就照這位先生說的去做吧!”

當阿妙把空的水壺拿走之後,金田一耕助又重新打量起筆者。

“你做人真差勁!”

“我什麽地方差勁了?”

“嫂夫人非常擔心你呢!”

“哎呀!你為什麽這麽說……哦,你剛才在櫃台打電話,原來是打到我家啊!”

“瞧你這身打扮就知道準是偷偷外出。再說,每次你出門的時候,總是帶著太太一塊出門,但是今天你卻單獨行動。”

“那麽我老婆說什麽?”

“她非常擔心你,嫂夫人發現你失蹤的時候,廚房裏的水壺已經不見了,日本酒也少了許多,而且你每個月定期交稿的稿件早在兩、三天前就交了出去了,現在根本不需要躲避雜志記者,所以嫂夫人覺得非常奇怪。”

金田一耕助今年究竟有多大年紀呢?

筆者至今仍不清楚這男人正確的出生年月日,只知道我認識他的時候是昭和二十一年秋未。那時筆者住在岡山縣吉備郡岡田村字櫻這個地方,由於在那裏意外聽到金田一耕助的事,因此寫下“黑貓酒店殺人事件”這個故事。

在“黑貓酒店殺人事件”中,筆者認為金田一耕助大約三十五、六歲;昭和二十一年筆者四十五歲,所以這男人應該比我年輕十歲左右。

這麽說來,昭和二十八年時,金田一耕助應該已經四十二、三歲了,可是不論什麽時候見到他,他似乎都沒什麽改變,為了方便大家了解,筆者就將初次見到他的印象描述一下吧!

“他並沒有什麽特別過人之處,從各方面來看,他都不過是個相貌平平的青年,而且身上穿的和服永遠都是皺皺巴巴的……”

即使昭和二十八年筆者見到金田一耕助的時候,他還是如筆者前面所描述的那個樣子。

一般男人到了四十二、三歲,總是會出現啤酒肚或中年肥胖的征兆,但是在金田一耕助身上卻看不到這些特征。

他雖然個頭不高,又一臉窮酸相,不過他出身於東北,所以膚色倒是十分白皙。只可惜他“白皙”並不是健康、清清爽爽的那一種,而是通宵打麻將之後,面無血色的慘白。

盡管金田一年到頭都給人這種感覺,卻仍保有青年應有的朝氣。至於最能展現他青春氣息的自然是那一頭卷發,乍看之下,仿佛是一個鳥巢頂在頭上似的。

他這副平凡的相貌及不修邊幅的豐采,很容易給對方輕松自在、不難相處的感覺。

筆者在“黑貓酒店殺人事件”中曾提到,第一次見到金田一耕助這個小我十歲的朋友時,就對他頗有好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筆者就稱呼他為“阿耕”。

他不論在什麽情況下,總是保持笑嘻嘻的模樣,讓人覺得他頗有包容的雅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