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3頁)
她說:“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和伊萊恩一樣。”
“我猜到了。”
“我是妓女。”
我點了點頭。她在椅子上坐直,舒展開雙肩,整理了一下毛皮上衣,解開頸部的扣鉤。我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這種香味我以前聞到過,但想不起在哪兒了。我舉起杯子,把咖啡喝完。
“我想退出。”
“從目前這種生活裏?”
她點了點頭。—棒槌學堂·E書小組—
“這一行我已幹了四年。我是四年前的七月來這兒的。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四年零四個月。我二十三歲了。還很年輕,是不是?”
“是的。”
“感覺上卻沒那麽年輕。”
她再次整理上衣,重新系上了扣鉤。她的戒指閃閃發光。
“四年前,當我走下公交車時,手裏拎著箱子,胳膊上搭著牛仔夾克。現在,我有了這一件,是貂皮的。”
“它很適合你。”
“我寧願拿它換那件舊牛仔夾克,”她說,“如果我能再活一次。不,我不會。因為,如果重新來過,我會做同樣的事,是不是?噢,要是重回十九歲,又知道我現在所知道的一切就好了,要是那樣的話,我只能十五歲就開始賣身,那現在我早就死掉了。我只是在胡說八道。對不起。”
“沒必要道歉。”
“我想退出這種生活。”
“然後做什麽?回明尼蘇達州?”
“是威斯康星州。不,我不會回去的。那兒沒什麽值得我回去的。我退出並不意味著我要回去。”
“好吧。”
“那樣的話我會給自己帶來很多麻煩。我把事情簡化為兩個選項,如果A不好,我就選B。但那不對。字母表裏還有很多其他字母呢。”
她完全可以去教哲學。
我說:“你需要我做什麽,金?”
“哦,對了。”
我等著。
“我有個皮條客。”
“他不讓你走?”
“我還沒跟他說。他也許知道,但我什麽都沒說,他也什麽都沒說,而且——”她的整個上身抖了一會兒,細細的汗珠在她上唇閃爍。
“你怕他。”
“你怎麽猜到的?”
“他威脅過你?”
“沒真威脅。”
“什麽意思?”
“他從沒威脅過我。但我感到了威脅。”
“別的女孩試著退出過嗎?”
“我不知道。我不太了解別的女孩。他跟其他的皮條客很不一樣。至少和我認識的不一樣。”
他們都不一樣。不信去問他們的女孩。
“怎麽不一樣?”我問她。
“他更優雅,比較溫和。”
當然。
“他叫什麽名字?”
“錢斯。”
“姓還是名?”
“大家都這麽叫他。我不知道那是姓還是名。也許都不是,沒準是個綽號。人生在世,不同的場合會有不同的名字。”
“金是你的真名嗎?”
她點點頭:“但我還有一個藝名。在錢斯之前,我還有一個皮條客,他叫達菲。達菲·格林,他這麽稱呼自己的,但他也叫尤金·達菲。他還有一個名字,有時候用,但我想不起來了。”想起過去的事,她笑了,“他收編我時,我還很嫩。他雖然不是直接把我從公交車上撿回去的,但也差不多。”
“他是黑人?”
“達菲?當然。錢斯也是。達菲安排我上街。在萊克星頓大街拉客。有時那裏太熱,我們就到河對岸的長島去。”
她閉了一會眼睛。然後她睜開眼說:“我想起了許多往事,在街上的感受。我的藝名是班比。在長島,我和嫖客在他們的車裏幹。他們來自長島的各個角落。在萊克星頓,我們有一個旅館可用。我無法相信我曾那麽做過,我曾那樣生活過。上帝,那時我太嫩了!我沒那麽純潔無辜。我知道自己來紐約的目的,但我確實太嫩了。”
“你在街上拉客有多久?”
“肯定有五六個月。我不太在行。我長得不錯,你知道,我會表演,但在街上我不夠機靈。有幾次我焦慮症發作,根本沒法工作。達菲給我白面兒,但那只能讓我更難受。”
“白面兒?”
“你知道,就是毒品。”
“對。”
“然後,他就把我安排在室內,那樣好一些。但他不喜歡,因為那樣的話,他就不太好控制我了。在哥倫布圓環附近,有一個大公寓,我在那兒工作,就像你去辦公室上班一樣。我在室內——我不肯定——大概又幹了六個月。就那樣。然後,我跟著錢斯幹了。”
“怎麽會這樣?”
“那時我和達菲在一起。我們在一個酒吧。不是皮條客酒吧,是一個爵士俱樂部,錢斯進來跟我們坐一桌。我們三人一起聊天,然後,他們把我扔在那兒出去了。談了一會兒,達菲一個人回來,說我以後跟著錢斯。我以為他是要我幹他。你知道,就像賣淫。我很生氣,因為我本以為是三個人一起出來玩的,為什麽讓我工作。瞧,我沒把錢斯當成嫖客。然後,他解釋說,從此以後,我將成為錢斯的女孩。我覺得自己像是被他剛剛賣掉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