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頁)

我問:“那是隱形眼鏡嗎?”

“什麽?哦,我的眼睛。是天生的。有些怪,是吧?”

“不同尋常。”

此時,我能看懂她的表情了。我看見了期待。

“很美的眼睛。”—棒槌學堂·E書小組—

她寬寬的嘴唇泛出柔和的笑意。我略微向她靠近,她便馬上投入我的懷抱,新鮮,溫暖,熱切。我親吻她的嘴唇、喉嚨和閉起的雙眼。她的臥室寬敞,灑滿陽光,地板鋪了厚厚的地毯,特大號的床還沒整理,那只黑貓在一個罩著印花棉布的梳妝椅上打盹。金拉上窗簾,羞澀地瞥了我一眼,然後開始脫衣服。我們的交合有些奇異。她曲線玲瓏,帶有夢幻色彩,且表現得激情洋溢。我對自己強烈的欲望感到詫異,但那完全是自然肉欲。我的心智似乎極為古怪地脫離我們的身體,一直在遠處遙望我們的舉動。最後的一刻舒展、放松,最可貴的是它帶來了短暫的快感。我從她身上移開,感覺像是躺在布滿黃沙和枯木叢的荒漠中心。一陣令人驚奇的悲哀襲來,喉嚨深處隱隱作痛,我差點流下淚來。很快,這種感覺消失了。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又歸於何處。

“嗯,”她微笑著,翻身過來,看著我的臉,一只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感覺真好,馬修。”她說。

我穿上衣服,拒絕了她讓我再喝一杯咖啡的提議。她在門邊握著我的手,再次向我道謝,然後說找到新住處後會告訴我地址和電話。我對她說歡迎她給我打電話,任何時間、任何理由都可以。我們沒有接吻。在電梯裏,我想起她說過的話:“好像應該有點獎勵才對。”

嗯,獎勵這個詞很貼切。我一路走回旅館。途中停下兩次。一次是買咖啡和三明治,一次是到麥迪遜大道的教堂,本想往募捐箱裏投五十美元,但後來意識到不行。金給我的是百元整鈔,我沒有足夠的小額鈔票。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捐獻十分之一的收入,以及何時養成的這個習慣。那是我離開安妮塔和孩子們搬到曼哈頓後開始做的事情之一。我不知道教堂如何使用這些錢,我敢肯定,他們並不比我更需要錢,而且,以後我會盡可能改掉這個習慣。但每當我賺到一些錢,我都會感到一種無法承受的不安,直到把收入的十分之一交給這個或那個教堂為止。我想這是迷信。也許我認為,一旦開始這樣做就必須堅持下去,否則就會有災禍降臨。

上帝知道這毫無道理可言。不管我把所有的錢都交給教堂,還是一分不交,災難依然會降臨,並且會不斷地降臨。

這次的捐獻只能延期了。不管怎樣,我還是坐了一會兒,感謝這座空曠的教堂給我帶來的寧靜感。我任由自己的思緒隨處遊蕩。幾分鐘後,一個老人在過道另一邊獨自坐下。他合上雙眼,看上去十分專注。

我暗忖他是否在祈禱。我想知道祈禱是怎麽回事,人們從祈禱中得到了什麽。有時,在某個教堂裏,我會突然很想祈禱,但我不知道如何祈禱。

如果有蠟燭可點,我就會點燃一根蠟燭,但這是聖公會教堂,沒有蠟燭。

那天晚上我到聖保羅教堂參加聚會,但總是無法專心聽講。我的思緒總是遊離。在討論時,午間聚會時發過言的那個男孩講述了他如何堅持戒酒九十天的,他再次得到了一輪掌聲。

演講人說:“知道九十天後你會得到什麽嗎?你的第九十一天。”

我說:“我叫馬修。我無話可說。”

我很早上床。雖然入睡很快,但我總是從夢中驚醒。我越想記起那些夢境,它們就越是從我的頭腦中褪去。

最後我起床出去吃早餐,然後買了報紙帶回房間。離這兒幾步遠就有一個星期日午間聚會,我從沒去過,但從聚會安排本上看到了它。當我決定要去時,它已經進行了一半。我留在房間裏,把報紙看完。

以前,喝酒就可以打發時光。我過去能在阿姆斯特朗酒吧坐上幾個小時,咖啡裏加點波本酒,不會喝醉,只是一點一點地喝,一杯接著一杯,時光就這樣流逝掉。現在想不加酒如法炮制,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三點左右,我想到了金。我把手伸向電話,想打給金,但還是放棄了。我們上床是因為那是她擅長給予、而我又無法拒絕的獎賞,我們不會因此成為情侶。那不會讓我們之間產生任何特別的關系,況且,我們之間的交易已經結束了。

我想起了她的頭發和簡·基恩的梅杜莎,於是想給簡打電話。但談些什麽呢?

我可以告訴她,我戒酒已經快七天了。自從她自己也開始去戒酒互助會後,我們一直沒再聯系過。他們讓她遠離能讓她想到酒的人、物和地點,對她而言,我正在禁區之內。我今天滴酒未沾,我可以告訴她這一點,但那又怎麽樣?那並不代表她想要見我。況且,那也不表示我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