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4頁)

“好啊。”—棒槌學堂·E書小組—

“我來煮些咖啡。你喜歡我上一次煮的咖啡,對吧?”

“嗯,很香。”

“好啊,我再煮些你嘗嘗。”

他家所在的綠點街,白天差不多跟晚上一樣安靜。按鈕一撚,車庫門立刻升起。他再一按,門便落下。我們下車,進了房間。

“我想活動活動筋骨,”他說,“舉舉重。你要不要也試試?”

“好幾年沒試了。”

“重溫舊夢如何?”

“我看我還是算了。”

我名叫馬修,我看我還是算了。

“我馬上過來。”他說。

他走進一個房間,出來時穿著條猩紅色的運動短褲,手裏拿件套頭絨袍。我們走到他的私人健身房。他舉舉重,在跑步機和腳踏機上也跑跑踩踩的,搞了差不多十五、二十分鐘。他運動時汗浸的皮膚閃閃發亮,結實的肌肉在皮下彈動。

“現在我要洗十分鐘的桑拿。”他說,“你剛才沒動,不該洗桑拿,不過我們今天可以為你破例。”

“不,謝了。”

“那在樓下等好嗎?比較舒服。”

他洗桑拿和沖澡的時候,我靜靜等著。我仔細研究他的一些非洲雕塑,隨手翻閱幾本雜志。算算差不多時,他也出來了:穿條淺藍色牛仔褲,海軍藍套頭毛衣和繩編拖鞋。他問我是否準備好要喝咖啡,我說我已經準備了半小時了。

“一會兒就好。”他說。他到廚房煮咖啡,然後走回來一屁股坐在皮制吊床上。

他說:“想知道一件事嗎?我是個糟糕的皮條客。”

“我倒覺得你挺有格調的。內斂,有修養,有尊嚴。”

“我本來有六個女孩,現在只剩二個,而且瑪麗·盧很快也要走了。”

“你這麽認為?”

“我知道。她只是進這個圈子玩玩的,老兄。知道我怎麽把她帶進來的?”

“她跟我提過。”

“剛開始接客時,她得告訴自己她是記者,在跑新聞,在搜集資料。後來慢慢地才肯承認自己已經入行。現在她又發現幾件事情。”

“譬如什麽?”

“譬如你有可能被殺。或者自殺。譬如在你死了以後,會有十二個人參加你的葬禮。來捧桑妮場的實在不多,是吧?”

“是少了點。”

“這話沒人能否認。知道嗎?我可以找人把那個該死的房間塞得滿滿的三倍都不止。”

“也許吧,”

“不是也許,絕對可以。”他站起來,兩手疊在背後,踱起方步,“我真的考慮過。我可以包下他們最大的套房,塞滿人。城北那些人,皮條客和妓女,還有拳擊場的忠實觀眾。可以跟她大樓那些人說說,也許她有些鄰居會想參加。不過問題是,我不希望太多人來。”

“噢。”

“完全是為女孩們辦的,她們四個。我籌備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只剩三個。後來我又想到,狗屎,就我跟四個女孩。到時候恐怕太寒酸,所以我又跟其他幾個人講了。巴斯科姆能來,真夠朋友的,不是嗎?”

“嗯。”

“我去拿咖啡。”

他拿了兩個杯子回來。我喝一口,點頭稱許。

“待會兒你帶幾磅回家。”

“上次跟你講過,我拿回旅館房間也沒法煮。”

“那你就送你女朋友好了,讓她幫你煮全世界最棒的咖啡。”

“謝謝。”

“你只喝咖啡對吧?滴酒不沾?”

“這陣子沒喝。”

“那你以前喝?”

而且以後也許還會再喝,我暗想。但不是今天。

“跟我一樣。”他說,“我不喝酒。不磕藥,亂性的事全不幹。以前可什麽都幹。”

“為什麽戒?”

“跟形象不合。”

“什麽形象?皮條客形象?”

“藝術品行家。”他說,“收藏家。”

“非洲藝術你怎麽會懂那麽多?”

“自學成才的啊。”他說,“我抓到什麽就讀,到處找經紀商聊天,而且我對這類東西有感覺。”他想到什麽笑了起來,“很久以前我上過大學。”

“在哪裏?”

“長島的霍夫斯塔大學。我在長島的漢斯德長大。我生於貝佛鎮,但我家人在我兩三歲時另買房子搬了家。我連貝佛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他已經回到吊床,往後斜靠,兩手抱膝保持平衡,“中產階級家庭,有草坪可以修剪,葉子可以清掃,車道可以鏟雪。街頭粗話埋語我都能朗朗上口,不過大部分只是裝的。我們不算有錢,但也是小康之家,而且還有錢送我上霍夫斯塔大學。”

“你念什麽呢?”

“主修藝術史,不過我在那兒可連非洲藝術的邊都沒摸到。只知道布拉克和畢加索從非洲面具得到很多靈感,就像印象主義那夥人掀起一股日本版畫風。我從越南回來以前,從沒見過非洲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