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5頁)

“不是每周五都有校外人士過來給你們演講嗎?”露西問道。生平第一次,有人把她形容成上天派來的人,露西決定對這種說法持保留態度,她一點都不喜歡自己被這種滿足感左右情緒。

納什有條不紊,不帶半點苦澀情緒地向露西一一解說了前三位來校的演講人:一位講亞述碑文的八旬老人;一位講中歐歷史的捷克人;還有一位講脊柱側凸的接骨師。

“什麽叫脊柱側凸?”露西問。

“脊柱側凸就是脊柱彎曲的意思。要是你覺得這些人能給校園增添新潮、具有啟發性的氛圍,那麽你就想錯了。盡管學校安排這些演講的本意是讓我們不至於和社會脫節,但是恕我直言,”——很明顯,納什喜歡直言不諱——“比起我們聽過的所有講座,你昨晚演講時穿的衣服更讓我們受益。”

那件衣服是露西在她第一本書暢銷大賣時,花大價錢買下來的,至今依然是她的最愛。她昨天穿上它去見亨麗艾塔,想給她留個好印象。露西感覺這種被人誇贊的滿足感進一步動搖了她要離開的決心。

但是這種滿足感還是不足以摧毀露西的基本意識。她還記得晚餐的豆子,記得沒有床頭燈的房間,沒有任何呼叫服務的按鈴,有的只是吵醒人的綿延不絕的校鈴。不能動搖,就算萊斯體育學院的全體學生躺在她的過道上,大聲哭喊哀求她,她也要坐兩點四十一分的火車回去。露西嘀嘀咕咕說了些關於安排方面的事宜——暗示納什,她的備忘錄上還有許多緊急重要的約會——其間她向納什提出,讓她領自己去教工澡堂。“我不想為了找個浴室在走廊上晃來晃去,而且我沒找到按鈴。”

“伊麗莎是學校裏服務教員的女傭,她真該記得這裏的房間是沒有按鈴的,她應該主動過來叫醒你。”納什在服務不周這件事上對露西深表歉意,她提議,要是露西不介意的話,可以去學生澡堂洗澡,那裏離這非常近。“當然,學生澡堂裏都是很小的隔間,就是用一堵堵墻隔開的那種,地板是那種發綠的水泥地,不像教工澡堂,地上鋪著青綠色的馬賽克瓷磚,瓷磚上還有雅致的海豚圖案。不過,洗澡的水都是一樣的。”

露西很樂意去學生澡堂洗澡,她一邊拾掇著洗澡要用的東西,腦子裏一邊不停思考,她覺得從納什身上看不出那種學生對教師的絕對敬畏。這一點讓她想起些事情。這時,露西總算記起來了——是瑪麗·巴哈洛。那時候學習不規則法語動詞,瑪麗班上的其他學生都對講課的年輕女老師十分順從、充滿欽佩。不過瑪麗卻沒有,她學習上很用功,為人也友好和善,可對待那位法語老師的態度和她對其他人也並沒什麽不同,這都是因為巴哈洛的父親“幾乎是個百萬富翁”。露西得出結論,從納什的“外在行為”——用這個術語形容學生是有些奇怪——來看,她與人交往時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身上那種巴哈洛式的社交氣質十分顯著,因此她可能也有一位“百萬富翁”的父親。露西後來得知,人們在說起納什時,最先提到的都是“帕米拉·納什家超級有錢,你知道嗎,她家還有男仆領班!”人們每次都不忘提到男仆領班這件事。在那些父母是辛苦討生活的醫生、律師、牙醫、商人和農戶的女學生眼裏,男仆領班就像黑人奴隸一樣稀奇少見。

“你不用去上課或是幹點別的嗎?”露西問,安靜的走廊被陽光照得一片亮堂,像是把別處的光都吸收過來了似的,“我以為你們五點半起床,吃早餐前應該會上課。”

“噢,確實如此。夏季時,我們要上兩節課才能吃早餐,一堂運動課,一堂理論課,比如打羽毛球、學習運動機能學,或者其他諸如此類的課程。”

“運動——運動什麽學——講的是些什麽東西?”

“你是說運動機能學嗎?”納什思索了一會兒,想著該如何解釋給一個對此毫無所知的人聽,她最後決定想個例子來講解。“這麽說吧,我通過抓住水罐的柄,將水罐從高架子上取下來,運動機能學講的就是描述這個過程中所涉及的肌肉運動。”看到露西點頭表示理解了之後,納什接著開頭的話說,“不過在冬季我們就和大家一樣,七點半起床。通常來講,現在這個時間段是用來獲取外界證書的,比如公共衛生所、紅十字會之類的機構。不過由於那些我們都已經完成了,所以可以利用這個時間來準備下周的期末考試。能有一點時間來準備考試我們實在太滿足了。”

“下午茶那會或者午茶之後,你們難道都不休息嗎?”

納什的表情像是露西講了什麽好笑的話一樣。“噢,沒有,下午四點到六點我們有臨床實習,病患都是些外面的人,你知道的,從扁平足到大腿傷殘,什麽樣的病都有。晚上六點半到八點我們有舞蹈課,學跳芭蕾舞,民俗舞一般都在早上學,不過這都不是文藝活動,只能算是做鍛煉而已。然後晚餐還沒怎麽吃就到八點半了,所以我們復習功課備考的時候都頭昏腦漲,昏昏欲睡,睡覺還是準備考試,總免不了掙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