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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當然不會,都是因為……”戴克絲說。

“我們知道,大家都知道她為什麽遲到,不是掉東西就是什麽東西壞了。即使是可以光著身子來這上課,戴克絲也一樣會弄丟或者弄壞個什麽東西。立正!”弗茹肯說道。

學生們全都立正站好,一動不動。

“要要是湯瑪斯能收一下她的小腹,隊伍就能更整齊了。”弗茹肯說。

湯瑪斯立馬收起了自己的小腹。

“阿普萊亞德的下巴不夠收。”

臉頰紅潤的胖胖小女生把下巴往脖子裏收了收。“好了!”

學生們統一向右轉,列成一縱隊,然後沿著體育館往前行進,她們步履輕盈,踩在硬硬的木質地板上都幾乎聽不見響聲。

“聲音更小點,再小點。步子更輕些,再輕些!”弗茹肯命令道。

露西心想著,還可能更小更輕嗎?

然而很顯然,確實是可能的。此時那些訓練有素的學生們的腳步聲變得更小了,悄無聲息地統一前進著,一群體重參差不齊、加起來少說也有十石[2]重的年輕女子,一同繞著體育館行進卻毫無聲響,這簡直太難以置信了!

露西偷瞄了一眼亨麗艾塔,然後又迅速把視線移開了。亨麗艾塔蒼白的臉上正洋溢著驕傲的神情,讓人驚訝,也讓人有些不悅。有那麽一瞬間,露西忘了看台下的學生,腦子裏想的都是亨麗艾塔的事情:亨麗艾塔那如麻布袋般肥腫的身材和她認真盡責的精神;她父母年邁,沒有姊妹,天性善良,總是關心他人冷暖;沒有人會為了她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也沒有人會在黑暗中在她屋外踱來踱去,甚至都沒有人送過她花。(這不禁讓她想到了艾倫,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露西曾認真地考慮了好幾個月時間,想著自己要不要接受艾倫,盡管她有些介意他的喉結。她那時覺得改變一下自己的生活,讓人喜愛呵護會是件很美妙的事。可後來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她意識到喜愛呵護應該是相互的。比方說,要是她接受了艾倫,就得為他縫補襪子,但她不喜歡腳,即使是艾倫的腳也一樣。)表面上看來,亨麗艾塔是個沉悶乏味的人,但事實並非如此。就拿她現在臉上隨意的神情來說,旁人是無法看出她心中的充實自豪和滿足感的。亨麗艾塔第一次與自己重逢的時候曾說過,她十年前剛接管這裏的時候,學校規模很小而且也沒什麽名氣,十年來,她與學校共同成長。事實上,亨麗艾塔現在不僅是校長,也是學校的股東之一。直到剛才她驚奇地看到亨麗艾塔臉上的那個表情後,她才意識到她的老朋友亨麗艾塔是如此地在乎她的工作。露西之前就知道,對亨麗艾塔來說,學校就是她的全部,因為她基本上不說學校之外的事情。無論如何,露西覺得,亨麗艾塔對工作的投入是一回事,她臉上的表情則另當別論。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拖拉器械設備的聲音,讓露西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學生們不用再側彎著身子去壓腿,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跟輪船冒著蒸汽的船頭一樣,她們現在拉著杠木。露西想起過去的傷心事就覺得腿痛,她都記不清自己在那塊堅硬的木頭上撞痛了多少次,不過現在她已進入中年,而進入中年的好處之一就是不必再做這些令人不舒服的事。

學生們把木柱擺在地板的正中央,兩根杠木分別置於木柱兩側的凹槽內,位置大約在雙手舉高能夠得著的地方;再將帶有木制把手的鐵插銷穿過木柱上特定的孔,支撐著整個杠木,折磨人的器械就此安裝完成。不過現在還沒到她們把腿撞得脫皮的時候,要過一會兒才會有。此刻還只是“旋轉”時間,學生們兩兩一組,各站一頭,然後像猴子一樣,雙臂吊掛在杠木上往前行進。先側轉,再往後,然後慢慢便像個陀螺似的旋轉起來。到目前為止大家都沒有出錯,練得相當完美。這時,輪到勞斯了,她屈膝躍上杠木,卻突然放開手落下地來,滿是雀斑的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她倉皇失措地看著弗茹肯。

“噢,老師,我一定做不到的。”勞斯說。

“瞎說!”弗茹肯對勞斯的反應絲毫不覺得意外,很顯然,之前她肯定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她鼓勵勞斯說:“你還是低年級新生時就已經做得很好了,現在你當然也能做好。”

勞斯沉默地壓抑著自己內心的膽怯,躍上吊杠開始練習動作,動作的前半段她完成得很流暢,體現出了她專業選手的水平,然而突然不知怎的,她在轉身時一只手失誤沒有抓到吊杠,只剩下另一只手吊住吊杆,身體懸在半空中晃蕩著。她利用那只手的力量將身體往上拉,勉強做完了動作,然而整個動作的流暢度已經破壞,她雙腳落地回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