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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著湯姆來的年輕警員每天都學到新東西,例如這天下午,他學到一邊侮辱人、一邊搖椅背,是很蠢的行為,因為如果被侮辱的人走過來,把一記右直拳送進你的兩眼中間,你根本無從防備。施羅德的顧客經常跌到地上,所以酒館裏安靜不到一兩秒,就恢復了嗡嗡的談話聲。

他把湯姆扶起來,眼角瞄到哈利的外套下擺已經出了門口,消失無蹤。“哇,喝了八杯有這樣的身手還不賴,哦?”他才說著,一看見湯姆的眼神,就閉了嘴。

哈利兩腿邁開大步,漫不經心地走在多弗列街結冰的人行道上。他的指節並不痛,要到明天清早以後,疼痛或後悔才會來敲門。

他值勤的時候不喝酒(雖然以前這樣幹過),可是奧納醫生主張,每一個新的發作期都是在舊發作期結束的時候開始。

這個白頭發、胖嘟嘟的彼得·尤斯汀諾夫復制人笑得好厲害,雙下巴都抖起來了;當時哈利正在跟他解釋,自己已經跟死對頭金賓威士忌保持距離,規定只能喝啤酒,因為他不太喜歡啤酒。

“你陷進爛泥淖裏過,只要一打開酒瓶,就會再掉回去。這種事沒有中途之家的,哈利。”

哎。他正在靠兩條腿辛辛苦苦走回家,大致上能做到脫掉衣服,隔天能去上班。情況不是一直都這樣的。哈利把這個叫做中途之家;他只不過是需要幾杯入喉即倒的黃湯,讓他可以睡覺,如此而已。

一個戴黑色毛帽的女人經過,跟他說了聲哈啰。是認識的人嗎?去年很多人跟他說哈啰,尤其是接受電視訪問以後。那次上電視,安娜·葛羅斯伍(Anne Grosvold)問了他射殺連續殺人犯的心情如何。

“喔,心情比坐在這裏回答這種問題好。”他說完歪嘴笑了一下,結果這句話在去年春天紅極一時,引用次數僅次於某政客針對一項農業政策的辯護詞:“綿羊是滿好的動物。”

哈利把鑰匙插進蘇菲街公寓的門鎖。他已經想不起來為什麽搬到畢斯雷區住,可能是因為德揚區的鄰居開始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還跟他保持距離;一開始他還解釋成尊敬的表現。

很好,這裏的鄰居不會煩他,只是偶爾會出現在走廊上,看看是不是一切平安——如果他又沒踩好台階,往後滾到了底下的樓梯平台。

後滾翻是一直到十月才開始,在辦小妹的案子遇到瓶頸、撞到墻之後。那一撞撞得他喘不過氣,又開始做夢。把夢擋開的方法,他只知道一種。

他嘗試過振作起來,帶小妹去拉伍蘭的山屋度假,可是她從遇襲之後就變得內向退縮,也不像以前那麽常笑。所以他打過幾次電話給父親,但是對話的時間不太長,只足夠透露出父親想要平靜的生活。

哈利關上公寓的門,大喊說回到家了;他滿意地點點頭,因為沒有人應話。妖魔鬼怪什麽形狀大小都有,不過只要他們別在他回家的時候等在廚房裏,他就有機會睡個安穩的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