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電線上的鞋

艾莫匆匆跑進格蘭斯萊達街,向鄰近商家裏面的顧客和員工笑了笑、打招呼。他生自己的氣:又沒零錢了,不得不在門上掛出“馬上回來”的牌子,跑一趟銀行。

他拉開門,大步走進銀行,嘴裏哼著一貫的“早啊”,快步拿了張號碼條。沒人理他,但他已經習慣了,在這裏上班的只有挪威白人。有個男的好像正在修提款機,而他看到的唯一顧客正站在窗邊看馬路。這裏靜得不尋常。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他還沒察覺的事?

“二十。”一個女人的聲音喊。艾莫看了看手上的號碼條,上面寫“51”,但因為每個櫃台都關了,他就走向那女人說話的櫃台。

“嘿,親愛的凱瑟琳。”他好奇地看著窗戶裏面,“請給我五元硬幣和一元硬幣各五沓。”

“二十一。”他詫異地看著凱瑟琳·舍耶思,這時才發覺她身邊還有一個男人。第一眼看去,他以為那是黑人,後來才看出那人戴了黑色的頭罩,AG-3的槍管從她身上轉開,對準了艾莫。

“二十二。”凱瑟琳尖著嗓子喊。

“為什麽是這裏?”哈爾沃森問,一面看著下方的奧斯陸灣,風吹亂了他的劉海。他們花了不到五分鐘,把車子開出充滿汽車廢氣的格蘭區,來到艾克柏區,這地方就像一座突出於奧斯陸東南角的綠色瞭望台。他們找了張樹下的長椅坐定,面對一棟漂亮的磚砌建築。哈利仍稱這棟樓為水手學校,盡管人家現在開的是商業管理課程。

“第一,因為這裏風景好。”哈利說,“第二,可以讓外國人學一點奧斯陸歷史。奧斯陸中的‘奧斯’表示山脊,也就是我們所在的山腰,艾克柏山脊。至於‘陸’則是下方這塊平原。”他指了指,“第三,我們每天坐在這裏看山脊,你不覺得應該找出山脊背後有什麽嗎?”

哈爾沃森沒有回答。

“我不想在辦公室裏,”哈利說,“或在艾莫那邊說。我有事情要告訴你。”雖然他們人在峽灣上方的高處,哈利仍覺得嘗到了風中的鹹味,“我認識安娜·貝斯森。”

哈爾沃森點頭。

“你怎麽沒有很意外的樣子?”哈利問。

“我就猜到會是這樣。”

“我還沒說完。”

“哦,是嗎?”

哈利輕點著唇間那根還沒點燃的煙。“在我說下去以前,我先警告你:我待會兒要說的話絕對不能泄漏出去,你可能因此惹上麻煩,懂嗎?所以,如果你不想介入,我就不必多說,今天就到此為止。你還想聽嗎?”

哈爾沃森打量著哈利的臉。如果這是在思考,他花的時間倒是很短。他點點頭。

“有人開始寄電子郵件給我。”哈利說,“事關安娜的死。”

“是你認識的人嗎?”

“完全不認識。那個發件地址對我毫無意義。”

“難怪你昨天問我怎麽查電郵地址。”

“電腦的事我完全不懂,可是你不一樣。”哈利想點煙,風卻把火吹滅了,“我需要幫助。我認為安娜是被謀殺的。”

西北風把樹上的葉子都吹到了艾克柏區,哈利說起自己收到的那封怪信,寄件者似乎對他們了如指掌,說不定還知道更多。他沒提信中說安娜死的那天晚上他也在現場,只說那把槍握在安娜的右手,但她的調色板卻證明她是左撇子。他也說了鞋子裏的照片,還有他與阿斯特麗德·蒙森的交談。

“阿斯特麗德·蒙森說她從沒見過照片上的薇格蒂絲·亞布和小孩,但我把報紙上薇格蒂絲的丈夫阿恩的照片給她看,她卻一眼就認了出來。她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但說他經常來找安娜。她下樓拿信的時候見過他。他下午過去,傍晚離開。”

“這就叫作上班到很晚。”

“我問阿斯特麗德這兩人是不是幾天前才認識,她說他周末有時候會開車來接她出去。”

“也許他們喜歡來點不一樣的,開車去郊外玩。”

“也許,但不是開車去郊外。阿斯特麗德這個人喜歡觀察,一絲不苟,她說他夏天從來沒帶安娜出去過。就是這一點讓我開始思考的。”

“思考什麽?旅館嗎?”

“有可能。但旅館夏天也可以去啊。再想一下,哈爾沃森。想想更近的地點。”

哈爾沃森噘起下嘴唇,皺起眉,表示他想不出什麽了。哈利笑了笑,吐出一口煙:“那地方還是你找到的。”

哈爾沃森尷尬地揚起眉:“農舍!當然嘍!”

“是吧?度假季節過後,家人都回去了,愛打聽的鄰居也收起窗板,那個愛的小窩隱密又豪華,而且距離奧斯陸開車只要一小時。”

“可是那又怎樣?”哈爾沃森說,“知道這點還是沒用啊。”

“不見得。如果我們能證明安娜到過那間農舍,至少能逼亞布有所反應。這事很容易,只要找到指紋或頭發就好。有個觀察力強的雜貨店老板,偶爾會去送送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