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牙簽鳥
一輛警車停在哈利家公寓大樓門口,另一輛擋在多弗列街往蘇菲街的路口。
湯姆·沃勒已下令不開警笛和警燈。
他用對講機確認所有人都已就位,也接到一連串夾帶噪聲的確認回報。艾弗森那邊的消息是,四十分鐘以前已接到警方律師發下的那張藍紙——逮捕搜查令。湯姆明確表示不需要支持小組,而是親自率隊,且其他人待命。艾弗森並無異議。
湯姆搓著手,部分是因為從比斯萊特球場那條路上吹來的寒風,但大部分是因為興奮。逮捕是這工作最棒的部分,這點他從小就發現了:秋天的傍晚,他和尤亞肯在父母的果園,等住戶委員會的流氓來搶蘋果。他們果真來了,通常一夥人有八到十個。不過人數多少不重要,因為他和尤亞肯打開手電筒,用自制的擴音器大喊時,現場總是亂成一團。他們依照野狼獵捕麋鹿的法子,選定獵物裏最小、最弱的下手。但讓湯姆著迷的是逮捕——圍住獵物的部分,而尤亞肯喜歡的是懲罰。他在這方面的創意有時到了湯姆必須加以阻止的程度。倒不是因為湯姆同情小偷,而是因為尤亞肯不像他能保持頭腦清醒,衡量後果。湯姆經常覺得,他和尤亞肯會在一起並非湊巧。尤亞肯現在是奧斯陸法庭裏的助理法官,前途無量。
湯姆申請加入警隊時,吸引他的就是逮捕這件事。湯姆的父親想要他學醫,或步他後塵念神學。湯姆在學校成績優異,為什麽要當警察?他父親當時說,擁有良好教育對自尊心很重要,還說起他那在五金行賣螺絲的大哥憎恨天下所有的人,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如別人好。
湯姆帶著啼笑皆非的笑容聆聽這些告誡,心裏清楚父親最討厭這樣。父親擔心的並不是湯姆的自尊,而是鄰居和親戚的看法,認為他唯一的兒子“只不過”當了個警察。他父親從來不懂,即使你比人家好,也可以恨人家。就因為你更好。
他看了看表。六點十三分。他按下一樓的門鈴。
“誰?”一個女人的聲音說。
“我是警察。”湯姆說,“可以請你替我們開門嗎?”
“我怎麽確定你是警察?”
巴基斯坦人,湯姆心想,請她從窗戶看一下警車。門鎖吱的一聲開了。
“請待在屋子裏。”他朝對講機說。
湯姆要一個人守住房子後面的消防逃生口。上網研究過這棟公寓的平面圖之後,他已經記住了哈利公寓的位置,也知道無須擔心後梯的問題。
他們戴上頭罩。關鍵詞是速度、效率和決心。最後一項其實代表著下手要狠,而且有必要的話,不惜痛下殺手。但很少有那種必要。整體說來,就連棘手的罪犯在無預警狀況下看到戴著頭罩、攜帶武器的男人闖入,都會嚇得無法動彈。簡單來說,銀行劫匪用的就是這一招。
湯姆定了定神,對其中一人點點頭。那人用兩個指節在門上輕輕敲了敲。這個動作只是為了事後寫報告時,說他們事先敲過門。湯姆用沖鋒槍槍柄敲碎玻璃框,伸手進去,利落地把門打開。他喊了一聲,所有人沖進了公寓。他不確定自己喊的是擬聲詞,還是哪句話的第一個字,他只知道他和尤亞肯扭亮手電筒時,口中喊的也是這個。這種時候最棒了。
“馬鈴薯餃子,”瑪雅說著端起哈利的盤子,用責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碰都沒碰。”
“對不起,”哈利說,“我沒胃口。請替我轉告廚師,不是他沒煮好。這次不是。”
瑪雅大笑著往廚房走去。
“瑪雅……”
她緩緩轉身。哈利的聲音裏有點什麽,語氣是不祥的預兆。
“給我一杯啤酒,好嗎?”
她繼續往廚房走。不關我的事,她心想。我只是替客人服務,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瑪雅,怎麽回事?”她把盤子裏的東西倒進垃圾桶時,廚師問。
“又不是我的生活。”她說,“是他的。那個傻瓜。”
貝雅特辦公室的電話發出刺耳的聲響,她拿起話筒,聽到人聲、笑聲和酒杯的碰撞聲,然後是那個聲音:“打擾你了嗎?”
她一時間不敢肯定。他的聲音很陌生,但除了他不會是別人。“哈利?”
“你在忙嗎?”
“我……我在查網絡找線索。哈利……”
“所以你把戈森街銀行搶劫案的錄像上傳到了網絡?”
“對,可是你……”
“貝雅特,我有幾件事要告訴你。阿恩·亞布……”
“好,但你先聽我說。”
“貝雅特,你好像有點緊張。”
“當然!”她的喊聲從電話裏傳來,然後又變得鎮靜,“哈利,他們去抓你了。他們離開以後,我一直打電話要警告你,但你家沒人。”
“你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