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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間四四方方的房間,嵌著很深的凸窗,石頭砌成的壁爐裏一堆杜松木材懶洋洋地燃燒著。爐前的護壁板是胡桃木的,鑲板上搭著一條褪色的花緞台布。天花板又高又遠。屋裏有股冰冷的海水氣味。

艾迪·馬爾斯那張毫無光澤的深色書桌跟房間頗不搭調,但這屋裏只怕是容不下任何一件1900年之後生產的東西。他的地毯帶著種佛羅裏達的土黃色。角落裏有架吧台用的收音機,茶炊旁邊的銅質托盤上擺著一套塞夫勒陶瓷茶具。我不懂那是給誰用的。屋角有扇門,上面安了把定時鎖。

艾迪·馬爾斯熱絡地朝我咧嘴一笑,同我握手,下巴向保險櫃方向動了動。“要不是有那玩意兒,我早就被這邊的強盜幫洗劫一空了,”他樂呵呵地說,“當地的警察每天早上都過來看我開箱。我跟他們有約定。”

“聽你之前的意思,好像有東西要給我。”我說,“是什麽?”

“急啥?喝一杯,坐一會兒。”

“一點不急。你我之間除了生意沒啥可談的。”

“等你喝到那酒,一定會喜歡上的。”他說。他調了兩杯,把我那杯放到一張紅色皮椅邊,自己則交叉起腿靠桌站著,一只手插在那件黑藍色晚禮服的側袋裏,拇指露在外面,指甲閃閃發亮。穿晚禮服的他比穿灰色法蘭絨衣服時貌似狠一點,但看上去還是像個騎手。我們邊喝酒邊互相點頭。

“以前來過這裏嗎?”他問。

“禁酒期間來過。我覺得賭博根本沒意思。”

“有錢就不會,”他笑道,“今晚你應該順便去看看。你的一個朋友正在外面玩賭盤呢。聽說她手氣不錯。是維維安·裏根。”

我抿了一口酒,拿了一根他的以花體字印著姓名縮寫的雪茄。

“你昨晚的辦事方式我挺喜歡,”他說,“上次你把我惹惱了,但後來我才明白你是多麽正確。我倆應該和睦相處。我欠你多少錢?”

“為什麽給我錢?”

“還提防著呢,嗯?總局那邊的情況我有渠道知道,不然我也不會坐在這兒了。我聽到的都是實際情況,不是你在報紙上看到的那些。”他朝我露出那口大白牙。

“你手裏有多少?”我說。

“你不是在說錢?”

“按照我的理解,是消息。”

“關於什麽的消息?”

“你真健忘,裏根啊。”

“噢,那個。”天花板上的一盞銅燈射下一束光來,他在溫和的燈光裏揮了揮亮閃閃的指甲。“我聽說你已經得到消息了。我覺得自己欠你一筆賞金。別人事兒辦得好,我就要付錢,習慣了。”

“我開車到這兒來不是為了要錢。我做多少事就拿多少錢。按你的標準不多,但過得去。一次接待一個顧客是原則。你沒殺裏根吧?”

“沒有。你覺得我殺了他?”

“我沒法把你排除在外。”

他大笑起來。“你在開玩笑。”

我也笑了。“當然,我是開玩笑。我沒見過裏根,但我看過他的照片。你沒有適合派去殺他的人手。對了,我們還在查這件事的時候,別再派揣著槍的小阿飛來找我了。我怕受不了,發起瘋來把人打死。”

他透過玻璃杯看了一眼爐火,把杯子放在書桌盡頭,用一塊極薄的細布手帕抹了抹嘴。

“你很會說話,”他說道,“不過我敢說,你操辦起事情來更是要厲害得多。你其實對裏根並不感興趣,對吧?”

“從職業上來說,沒錯。沒人要求我對他感興趣。不過我知道有人很想知道他的行蹤。”

“那女人才不在乎呢。”他說。

“我是說她父親。”

他又擦了擦嘴唇,接著看著手帕,仿佛覺得上面會有血似的。他聚攏起兩根茂密的灰色眉毛,伸出手指摸了摸那只飽經風霜的鼻子的內側。

“蓋革想方設法勒索將軍,”我說,“將軍雖沒親口說,我覺得他至少有點害怕裏根是幕後黑手。”

艾迪·馬爾斯笑了。“哼哼。蓋革對誰都來這套。那絕對是他的主意。他從那些貌似合法的人那兒拿到紙條——就是合法的,我敢說,只要他不敢去控告他們。他會給那些紙條寫上花體字,然後寄出,手裏一張牌都不剩。如果他下一張牌抽到A,他就有了一個擔驚受怕的主顧,正式開工。如果他沒抽到A,直接撂挑子就行了。”

“聰明的家夥,”我說,“這回他是真的撂挑子了。不僅撂挑子,命都搭進去了。你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

他不耐煩地聳聳肩。“每天傳來的這些消息,有一半我都巴不得求求老天別讓我知道。在我這個圈子裏,精力用在最差的地方就是去知道別人的事。如果你要找的只是蓋革,那問題已經解決了。”

“問題解決,報酬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