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來

2012年9月30日,三江渡口旁的石砌老鐘敲過十四下。

小茹站在三樓下二樓的台階上,左手不住摩挲著身旁的木質扶手,她正皺眉看著遠處,目光的終點停留在窗外鋤草的工人身上。馬上入秋了,可由於城市的特殊氣候,草坪依舊翠綠,絲毫沒有枯黃痕跡,甚至有些沾了水漬的還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

工人不知道有人在看他,依舊哼著小曲兒,擡腳,彎腰,撅屁股,喊聲“走著”就把除草機吊了個頭。所過之處,草茬散發草香。

大片整齊修剪的草坪透露著他的好心情,他有很多理由開心,譬如即將到來的十一長假,譬如幼兒園才給所有員工發了一張三百元超市代金券,再譬如幼兒園前面那條馬路總算修葺完成,今後他們這些員工上下班再不用乘車後再步行五百米了。

可同樣這些理由擺在小茹面前,她卻完全高興不起來。下樓前,她就差把整個活動室翻個個了,可還是沒找到那件東西。想想秦大隊知道真相後那張可能的冷臉,小茹打個激靈,當即轉身又上了三樓。

半小時後,當她認命的回到205門前時,還是決定先把事情告訴李姐。李姐是幼兒園裏的老大姐,經驗多見識廣,再者,也是最重要的,李姐老公就在市公安局工作,恰好和秦大隊是同事,今後如果秦大隊真追究什麽,她這個才來公安幼兒園一個月的見習幼師也好有人幫忙說說好話。

這麽想著,小茹心定了些,她兩手夾腸熱狗腸似得在臉上一頓揉搓,然後推門進了205。

屋裏在做遊戲,小茹盡可能安靜的湊到李姐身後,正打算叫她出去,做遊戲的小朋友突然一陣歡呼,原來當“鬼”的成功被打敗了。

李姐去給小朋友發獎品,小茹站在一旁表情不免悻悻的。

她把目光投向孩子堆裏的秦寶,秦大隊的寶貝女兒。

下午上完活動課,就是秦寶哭著和小茹說她媽媽留給她的那只金豬不見了。無論是秦寶那張哭花的小臉,還是那個個頭不大卻是足金外加還是故人遺物的金珠都在提醒小茹,她攤上事了,可現在,她揉揉眼睛,金豬不正好好戴在秦寶脖子上嗎?

這是怎麽回事啊?

課間休的時候,小茹叫來了秦寶。

“小茹老師,是疼疼幫我找到金豬的。”秦寶笑嘻嘻的說。

秦寶說的疼疼大名龔筱藤,是上星期轉來他們幼兒園的,小朋友話不多,一天總是瞌睡狀態的,小茹對她還真不大了解。

小茹較真的叫來了疼疼,可看著紮了兩根小辮子,一臉沒睡醒樣子的小姑娘,她猶豫再三,還是問了,“疼疼,是你找到的秦寶的金珠嗎?”

疼疼揉揉眼睛,“老師,你覺得是我拿了秦寶的金豬。”

小茹表情滯住,摸摸鼻子,“老師怎麽會那麽想呢?”

“老師,好孩子是不能說謊的,爸爸說,人說謊的時候眼睛不會一直看說話對象,你剛剛都沒看我。而且,你還摸鼻子了,爸爸說,那是你鼻子裏的扁桃體癢了……”似乎對自己說的有不確定,龔筱藤揪下辮梢小聲嘀咕,“還是黃桃體?”

“是海綿體……”小茹在港產片裏也看過這個說法,不過被一個小孩子看穿,她還是尷尬,“好吧,如果不是你拿的,那你能告訴老師,你是怎麽找到金豬的?”

她以為疼疼只是嘴硬,小孩子嗎,如果不是她幹的,怎麽可能自己找那麽久找不到的東西被她找到了。只要疼疼承認,她最多是教育下,畢竟能上這所機關幼兒園的小孩子,家長都是那個圈裏的。

疼疼這次清醒了,她眨眨眼,“老師,如果我告訴你,你能保證不告訴別人嗎?”

“能。”

“拉鉤。”

小孩子的做法讓小茹無奈,但她還是伸出手,“拉鉤。”

“金豬是被小胖拿走的。”

小胖的爸爸是城北分局偵訊處處長,媽媽也是局裏的幹員,夫妻倆都沒太多時間照顧小胖,因此小胖也成了幼兒園裏為數不多的幾個長托兒之一。

“你看到他拿了?”小茹還是不信。

“沒有。”疼疼誠實的搖頭,“秦寶的金豬丟了,大家都來問,他問的時候,眼角是上揚的,嘴唇出現微顫,那是興奮的表現,所以我合理推斷他是知情人,後來我找到了金豬,他就承認了。”

“找到了?”

“嗯,他幫忙找金豬,手沒刻意摸身上的某個地方,後來我發現他右腳走路和左腳細微的不同,於是我把他堵在男廁所裏讓他把鞋脫了。”疼疼撓撓頭,“不過我覺得他的作案動機沒有很惡意,所以答應替他保密,老師你也要保密哦。”

無視掉小茹的目瞪口呆,疼疼繼續自言自語,“哎,小孩子的作案動機和手法很沒技術含量,少男懷春什麽的,好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