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2/2頁)

那是一次我們去“醉所獨來”喝酒的時候,有個熟客正好帶著相機,一時興起幫他抓拍下來的。其實在表情可怕的鈴松旁邊,還有一個喝得七歪八倒、光著上半身的我。誰能想到,這張照片竟會成為他的遺照。

也許,照片就是要拍出人的本色吧。可是我不認為那張遺照拍出了真實的鈴松。老實說,那與其說是遺照,更像是派出所旁邊張貼的通緝照,不然就是辟邪的獸頭瓦。

盡管如此,凝視著鈴松的遺照,我依然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情。而且說起來,這份偶爾拍張照片也露不出笑臉的笨拙,也確實很有鈴松的風格。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盡管事實上,他比遺照上要溫柔好幾十倍。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正因為照片沒有拍出真實的他,才會更深刻地烙印在心底。

“阿博,雖然鈴松先生實際上是你舅舅,但你不要叫他舅舅呦。”

望著鈴松那煞是兇狠的遺照,我對阿博說。

“當然了,哥。我永遠只有這一個爸爸。不過……”

“不過什麽?”

“真虧他隱瞞了這麽久。我一點都沒發現,根本做夢都沒想到。”

已經出落得相當俊秀的阿博,水靈靈的大眼睛裏盈滿了淚水。

“可是,爸爸他……說不定為了我得罪了許多人。”

“這樣嗎?不會有這種事吧?”

“不,一定有的……只要別人說我長得不像爸爸,爸爸就會大發雷霆,所以他們都不來參加葬禮。”

參加葬禮的人寥寥無幾,讓阿博倍感落寞。

我對阿博說,沒有那回事,大家只是不知道這個消息。但阿博似乎仍然未能釋然。

“一個人是不是了不起,並不是由參加葬禮的人數決定的。”

話雖如此,我自己也不無寂寞之感。

毫無疑問,鈴松當然是個好人。

雖然脾氣的確很暴躁,有時也非常自以為是,但他對垂死的麻雀,對不被父母所愛的外甥,真的是傾注了一腔深情。為什麽他要落得如此淒涼的結局呢?至少也應該隆重地送他最後一程啊。要說過分,那些人也確實很過分。

不久,鈴松的棺材被運上了靈車。從殯儀館到火葬場有數十公裏的距離,隨著棺材搬進靈車,葬禮到此就告一段落了。

(終於,永別了。)

就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奇跡又一次發生。不,也許那同樣只是巧合,但我寧願相信是奇跡。

載著鈴松的靈車發車時,長按了一次喇叭。尖銳的聲音在周遭回蕩,幾十只受驚的麻雀從附近的樹上飛出來,在靈車周圍飛來飛去。那熱鬧的景象,讓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一時手忙腳亂。

“阿博,你看,那麽多麻雀來給你爸爸送行呢!”

聽我如此說,阿博不可思議似的歪著頭。

鈴松這家夥,說不定在麻雀國被奉為上賓呢——我心裏思量著,但什麽也沒對阿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