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另一死者

貴久子開始著手調查影山和真柄的登山經歷。通過調查,她懂得了對於登山運動員來說,能首次登上前人沒有攀登過的山峰,以及開拓出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道路,是一種怎樣的榮譽。

首次登山,一般都是選擇最適於登山的夏季,沿著最易攀登的道路攀登。以後,便有困難的冬季登山、冬季單人登山、夫婦雙雙登山、婦女登山以及從更艱險的路線直登山頂等等。花樣翻新,不斷追求更高的難度。

在當今的“阿波羅時代”(原注:指以宇宙飛船“阿波羅”號登上月球為標志的“太空時代”。),有人僅僅因為山峰比“俗世”要高一些,就不惜以生命作賭注,耗費大量金錢,不斷向上攀登。這種熱情在對山峰一無所知的人們看來,簡直是一種瘋狂。

但是,在把系統工程學和電子計算機奉若神明,視人類為草芥的“阿波羅時代”,雖然研制登山最新用具也需借助於科學的力量,但歸拫結底,渺小的人類,不是靠機械力,而是靠自己雙腿和意志的力量征服了山峰,戰勝了大自然。這是一篇氣勢雄渾的詩章!

雪線俱樂部和A大登山隊都協助了貴久子的調查。她自稱是公司裏的社刊記者,準備把這次K2登山計劃編入有關社員福利報道的專刊裏,尤其需要了解精於攀巖術的真柄慎二的詳細情況。對方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他們不僅爽快地借給她禁止出借的資料,還告訴了她不少未載入記錄的趣聞。

難怪真柄被選入了K2登山隊,他的確有著輝煌的登山經歷。光是他首次征服的山峰就有:

一九七三年二月 前穗高嶽東坡F絕壁

―九七四年一月 前穗高嶽屏風巖正面絕壁

一九七四年五月 北穗高嶽T谷第二冰溝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 谷川嶽一倉中央冰溝

一九七八年六月 明神嶽第六峰V字型絕壁

至於第二次、第三次攀登的更是不計其數了。僅聽山名,貴久子並不了解那是怎樣一些地方。但通過山嶽會員的介紹,她知道了所有這些山峰都是頑固抗拒人類征服的險惡之處。充滿自信的登山運動員們,為了獲得首先征服這些山峰的開拓者的榮譽,在這些地方展開了激烈的競爭。

他們接連不斷地攻陷了這些貌似銅墻鐵壁的山峰,為此人們送他們一個綽號——爬山虎。真柄由於創立了在冬季首次直登光明角北坡的紀錄,在這些登山英雄中間也頗負盛名。

貴久子在檢查真柄登山記錄的過程中,深切體會到了真柄傾注在山峰上的無限熱情。

自己追查他的過去的同時,真柄本人卻正在為探索征服K2的道路而跋涉於冰川之上,在隨時都有可能崩塌的冰崢雪棱的縫隙中,頑強地向上登攀。這可以稱之為“向著未來進軍”吧。

以在羽田為真柄送行為起點,貴久子感到,他們兩人在同一條直線上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迅速遠去。

追查自己所愛的人的過去是令人傷感的。貴久子差點忘記了自己追查的目的。

她在瀏覽雪線俱樂部好意借給她的攀登光明角的記錄時,突然發現了一件反常的事情。事情不大,但即便不特意留神去看記錄,也可以發現。

“只有這次是三個人一起登山的啊。”除了登山隊的集體登山外,真柄歷次登山都是和影山結組,唯獨這次是三人一起登山的。

這事本身並不是什麽新聞,新聞界早就大張旗鼓地報道過日本人首次攀登光明角時,一個隊員喪生這一悲劇性的勝利。貴久子認識真柄他們之前也知道這件事。

現在追查他過去登山經歷的記錄時,發現除光明角以外,真柄歷次登山都是與影山兩人行動的,唯獨在攀登光明角時是三人一起行動,這十分引人注目。當然,這可以解釋為由於他們初次攀登外國山脈,尤其是攀登被稱為“恐怖之峰”的險惡山峰,所以才增加了一名成員。但這種解釋卻多少顯得有些勉強。

三人之一的野中弘,在靠近頂峰處墜落而死。真柄和影山幾十次一起登山都能平安無事,偏偏就這次三人登山摔死了新加入的夥伴。而且,真柄和影山都不願談論這次登山的情況。

這其中難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登山遇難是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的。兩人一起時平安無事,三人一起時卻發生了事故並不奇怪。登山時的事故是無法用通常的比例和統計數字來衡量的。

行家裏手們司空見慣的事情,貴久子這個登山的外行卻抱有樸素的疑問。她特別留意收集有關真柄他們攀登光明角的記錄,把當時報紙刊登的報道以及兩個人回國後在各種雜志上發表的手記,盡可能收集起來。

貴久子從這些登山記錄中了解到的野中弘遇難的經過,大致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