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登山實驗

以後的日子裏,貴久子沒有機會再見到真柄。雖然他在百忙中抽出時間幾次約她見面,但貴久子都找借口推辭了。她不能忍受心中對他的懷疑越發強烈的同時,又和他相見的痛苦。

尤其是在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愛著他的時候,更無法忍受這種痛苦。

物換星移,新的一年開始了。一月中旬,在東都飯店,舉行了真柄和平岡英子盛大豪華的訂婚宴會。由於英子是日本財界巨頭的千金,真柄又是如今的“新聞人物”,登山隊的主力,因此,很多政界、財界巨頭,有名的登山家、新聞界人士都參加了這一宴會,盛況空前。

二月十一日,真柄作為登山隊的二十四名主力之一,從羽田機場出發了。貴久子沒有去送他。

她無法忍受看到訂婚儀式後,完全以新嫁娘的身份出現的英子,得意洋洋地緊緊靠在真柄身上。

那天正好是休息日,要想去送行的話完全可以去。但貴久子把自己關在家中,眼看著出發時間的到來。她知道,此時此刻,真柄一定還會以那種求救似的眼神,在人群中拼命尋找自己的身影。

一年一度的年初登山旺季來到了。

據推算,日本的登山愛好者有四、五百萬之多。近來,冬季的北阿爾卑斯山也不是只有登山家才光臨的聖地了。一些登山遊客,以為冬天的山峰也會同夏天一樣美麗動人,不知道實際上它是多麽的冷酷無情。他們懷著遊山賞景的心情紛紛前來登山,遇難事故也隨之直線上升。

尤其是在年初,有近一個星期的休假。一些平日只能靠當日往返或兩日往返而稍微滿足一下“登山癮”的人們,利用這一時間,蜂擁般地湧到北阿爾卑斯山進行真正的冬季登山。救援隊接到指示,要連日出勤,根本沒有坐下來喘口氣的功夫。

最近,由於到K嶽的交通變得十分便利,一些明顯的技術不精、經驗不足的登山者(救援隊稱他們為“遊山者”),被北坡壯觀的絕壁所吸引,紛至沓來。因而遇難事故隨之大增。

與夏季登山不同,墜崖而死的人有所減少,而由於雪崩或疲勞過度引起的凍死和昏迷事故卻增加了。

救援隊根據遇難原因不同,把遇難分為兩大類型。

一類他們稱之為“純粹遇難”。登山計劃和技術、裝備等都無懈可擊,但因途中突遭不測以及人們無法抗拒的因素(無法預料的雪崩和滾石等)而遇難。

另一類是“不正常遇難”。登山計劃本身就不完備,遇難也就是勢所必然的了。

熊耳剛加入救援隊時,接觸到的多是“一類”遇難事故,幾乎沒有“二類”的。隊裏也不把“二類”看成遇難,只當是沒有資格的人擅入山峰引起的“事故”,就象沒有駕駛執照的人造成的交通事故一樣。

但自從掀起了登山熱以來,二類事故大大增加。在這種事故中,有人別說技術和經驗有問題,甚至連冬季登山的裝備都不齊全。因此,等救援隊趕到現場時,遇難者一般都已死亡。

救援隊成了“遺體搬運隊”,這是冬季遇難的特征。

本來,救援隊的主要任務是防止死亡,為此,特意配備了急救傷員的人。搬運遺體本是任務之外的事情。

具有諷刺意義的是,隨著登山人數的激增,假日遊山者的泛濫,任務之外的搬運遺體反倒成了救援隊的日常工作。

救援隊的經費由縣稅來支付。但是,每逢登山旺季,遇難事件都要增加,預算總是不夠,需要本地的一些熱心人義務參加救援隊幫助工作。

他們在有人求援時,為了救下素昧平生之人的生命,要放下自己的工作,冒著生命危險參加救援工作。

他們冒著自己也會遇難的危險,歷盡千辛萬苦趕到現場。如果遇難者還活著,他們便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無限喜悅。正是為了這種救人一命的喜悅,他們甘願參加不能為自己帶來絲毫利益的危險而辛苦的工作。

可是,被救者大都只淡淡地說上一句“謝謝”,便揚長而去,似乎覺得救援隊的工作就是救人,這是理所應當的。

有時,有人遲遲未歸,家人十分擔心,請救援隊前去尋找。而那些人卻平安無事。他們認為,這是對自己的技術和登山經歷的一種羞辱,於是便粗野地說:“我們不會遇難的,你們別再瞎操心了!”連句謝話都不講,拂袖而去。

倒是在有人死亡的時候,遺族往往拿出一定的酬金。雖然目的並不是為了幾個酬金;但本職的救援工作虧空不小,任務外的搬運遺體倒能賺得些錢,真是一種諷刺。

熊耳回到救援隊,重新開始幹他的老本行。直到過了一月份的登山旺季,他才又開始思考影山的案子。其實,就是在他全力以赴領導救援工作時,也沒有忘記那個案子。他心裏總惦記著它,稍有余暇,馬上就浮現在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