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改換導遊

從雅典到羅馬,飛機約飛行一小時四十五分。飛機準時起飛,二十分鐘後,已越過陸地,到達愛奧尼亞海上空。從高空中望下去,感不到大海碧藍如黛,而是白茫茫的—片。在遙遠的下方,飄著片片浮雲。

裕希子瞅了一眼鄰座的野澤弘子,她還在沉睡中。早上看到時她那臉上呈現的酒色無度的痕跡已經消失,現在是一副寂寥淒涼的睡容。

乘飛機旅行比坐火車要無聊得多,看不到坐火車時見到的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即使坐在舷窗邊,從那小窗口望出去,看到的也只是茫茫雲海。就是從雲隙間望到陸地,從一萬多公尺的高空俯視,也缺乏立體感,景色變得平淡無奇,情趣索然。如果坐席不在窗邊,只有看看書,或借來耳機聽聽音樂,或幹脆閉目養神。

裕希子無心看書,不想睡覺,也看膩了舷窗外的單調景色。她的思路不由地又回到昨晚偶然傳到枕邊的談話上去。

“那兩個人會是誰呢?”

這事只要問一下鹽澤或北岡,就知道昨晚睡在隔壁房間的是誰。可裕希子有點怕問。一旦弄清誰是想自殺的人,還要跟他們繼續在一起旅行,實在太痛苦了。

雖然不知道是誰,可一想到旅伴中隱藏著一對想自殺的夫婦,旅行的樂趣就頓然消失。不過,自己也不是為追求快樂來旅行的,這一點倒沒有什麽,可也不想自找不快,徒增煩惱。

他們到底要在哪兒自殺呢?裕希子無意中向機窗外望去。此刻,飛機已飛出雲層,愛奧尼亞海面象藍色的綢緞,閃閃發光。

“飛機要是從這兒栽下去,可就機毀人亡,全部葬身海底啦!”剛才還在酣睡的野澤弘子,不知何時醒來,眯起眼睛望著窗外說。

“快別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放心吧,飛機在飛行中是不會墜毀的。飛機失事幾乎都發生在起飛或著陸的時候。現在只要沒人放炸彈,就不會出事。”

“炸彈?”

“看你嚇得那個樣子!你啊,真有點神經質。我是說著玩的。”

弘子對裕希子的強烈反應似乎有些驚詫。

可裕希子並非對弘子的話感到驚悚,而是在她的話的觸動下產生了可怕的聯想。

——這還有什麽可說的?只有按原計劃辦唄。

——孩子們可怎麽辦呢?

——能留的都給他們留下了。就是沒有我們,他們也能活下去。

——這些話要是讓人聽到可不得了啊!

這些話又在裕希子的耳際響起,並和弘子的話聯系起來。

如果想自殺的人在機上放置了炸彈,那大家就只好同歸於盡了。

他們竊竊私語的“原計劃”是否意味著在飛機上放置炸彈呢?給孩子們“能留下的東西”是否是保險金呢?所以他們才說讓人聽到“不得了”!

作了人身保險的夫婦,如果在海上引爆炸彈身亡,就不會留下自殺的證據,一筆巨額保險金就落到孩子們手裏,這樣,死了也就無後顧之憂,這種死法實在是再理想不過的了。然而,這種利己主義的自殺方法也是再卑鄙不過的了,選擇什麽樣方法去死,是當事人的自由。可是,出於對遺屬的愛,想給他們留下一筆保險金,卻要讓許多毫不相幹的人搭上性命,這也太過自私!對親人的愛和對他人生命的蔑視形成多麽鮮明的對比呀!

“喂,你怎麽啦?要是剛才我說的話使你不愉快,我向你道歉。我是說著玩的,請別放在心上。”弘子向神情嚴肅、陷入沉思的裕希子道歉說。

“沒什麽。我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只是嚇了一跳。”裕希子回過神來,象是要從不祥的聯想中掙脫出來似地,沖著弘子勉強作出一副笑臉來。

飛機平穩地航行著。天空海灘都閃爍著白色的光芒。乘客們個個心情舒暢,盡情享受著空中旅行的樂趣。矢村夫婦沒有再發生意外情況,一點看不出機中會隱藏著一個懷有殺機的罪犯。

飛機越過愛奧尼亞海,到達意大利上空。

從空中俯瞰美麗的意大利南部大地,只見繁茂的草木郁郁蔥蔥,滿山遍野一片碧綠;道路象一根根白色的帶子在平原和丘陵間延伸,在幾條道路的會合處,座落著城市和村莊。在看慣了日本到處都是絡繹不絕的車輛和密集擁擠的房屋景象的人們眼裏,城市和自然區截然分開的意大利南部地區,充滿著田園牧歌式的情調。

“這景色讓人一看就昏昏欲睡。”

弘子從坐位上探起身體,俯視著下方的景致。

“換下坐位吧。”

“不用,看一眼就行了。又不是為看風景來旅行的。”

弘子臉上露出羞怯的笑容。問裕希子:“穗積小姐,你這次旅行的目的是什麽?”

“目的?沒有什麽特殊目的,就是想來歐洲看看。好容易把薪水積攢起來,請假來看看久已向往的國家。”